五一长假前的最后一堂课,英语老师又拖堂了。
但相比起回家面对阴晴不定的父亲,蒋绒更宁愿呆在学校。
他寡言少语,虽然成绩在班里拔尖,但存在感很低,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酷肖生母的漂亮脸蛋勉强算第二个优点,却常常招来蒋世敏的谩骂和殴——这个在离婚后整日酗酒颓废的男人最喜欢用拳头招呼蒋绒,理由是“不想看见那个贱人的脸”。
“为什么不把我也带走呢?”
蒋绒盯着窗户玻璃里的自己,无声地发问,但没有人能给他回答。
昨晚上挨打的地方还隐隐发痛,他胡乱找了膏药贴在身上,额头上的伤用创口贴遮盖了,但边缘处还是能看见青紫交加的痕迹。
真不想回家啊。
如果是被打也就算了,他不怕疼。但蒋世敏最近越来越奇怪,经常揍了蒋绒一顿后又伸手去摸他的脸和腰,又揉又捏,亲昵得不像父子,倒像是情人。
甚至有一天半夜,蒋绒起夜的时候瞥见他在洗手间边闻内裤边打飞机,而那条内裤是蒋绒刚脱下来的,放在塑料盆里还没来得及洗。
那瞬间他几乎吓到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回到房间后,又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直到现在,他还以“蒋世敏只是喝醉了神志不清醒”来说服自己,却不敢去质问对方,毕竟,那是他的亲爸爸。
想到这里,蒋绒深深地叹了口气。
夏季的夜色来得晚,他便蹉跎着蹲在街边的角落里,兀自发呆。
对他来说,五天假期实在是太漫长了。
“学生,你不回家么?”
头顶突然传来充满磁性的声音,蒋绒抬头,穿着暗色衬衫的陌生男人气定神闲地站在前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蒋绒不答反问:“你不热么?”
“还好,心静自然凉。”男人也蹲下来,他长得非常英俊,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举手投足之间洋溢着令人难以靠近的贵气。
对方蹲在青苔遍布的石板路上,与周围的环境显得十分格格不入,就好像一只华贵的天鹅飞进了泥潭里。
蒋绒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城中村的街巷。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男人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问:“怎么不回家?”
“不想回。”蒋绒小声说:“家里太无聊了。”
他不好意思跟对方说实话。穷人小心翼翼的大方,富人大大方方的小气,他才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表露自己的窘境。
“这样啊。”男人站起来,笑意盈盈:“要不要跟哥哥去市区逛逛?”
蒋绒:“……不要,我又不认识你。”
“那你认识蓝海玲吗?”
蒋绒很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顿时有点愣住;“哪个蓝海玲?”
“听见这个名字,你脑子里面瞬间想到的是谁?”
蒋绒犹豫道:“是我妈妈,但是……”
……但是十年前,她丢下我独自离开了。
男人似乎蹲得累了,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那就没错了。”
蒋绒莫名其妙地盯着他:“什么?”
男人朝他伸出手:“你好,我是严森郁,严谨、森林、郁金香的首字。”
蒋绒盯着他的手掌,戒备道:“但我不认识你。”
严森郁微微一笑:“没关系,以后会熟络起来的,谁叫我是你哥哥呢?哦,确切来说,是异父异母的哥哥,蓝海玲是我的继母。她让我来接你去严家……你是蒋绒,毛绒绒的绒,没错吧?”
蒋绒瞪大了眼睛,他一时间难以消化这个信息,神色复杂地垂下头,半晌才低声问:“我妈妈她还好吗?”
严森郁从手机里翻出一张蒋海玲的近照递给他:“还不错,但她见不到你,所以有些思念成疾,好几次想从三楼跳下去。”
蒋绒接过手机,屏幕里的女人衣着淡雅,眉眼间已经爬上了岁月的痕迹,但这并不能掩饰住她的美丽。她浅浅地笑着,手里捧着一束鲜花,保养得当的手指上戴着价格不菲的钻戒。
“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严森郁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很苦恼:“我们严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收的,要不是你母亲要死要活逼得狠了,我爸估计现在都不会松口。”
“是么。”蒋绒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二手山寨机,对着严森郁最新款宝石屏按下拍摄键,随后他关掉屏幕,将手机还给对方:“放心,我不会回去的。”
“嗯?”这会轮到严森郁吃惊了,他瞥了眼蒋绒额头上的创口贴,以及洗得发白起毛的短袖领口,很不解:“和你妈妈在一起过体面的生活不好吗?”
“当然好啊,可是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蒋绒说,“再过一年我就要高考了,我会努力考一个好点的大学,然后离开这里,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蓝海玲离开的时候没有想起我,在我最难熬的时候也没有来看过我,那我未来的人生也不需要她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