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过神来,余洛秋已经走得不见烟儿了。
“别啊!”蓝盛夏着急忙慌追上去,“你一个人去也太危险了!”
余洛秋停下脚步,蓝盛夏没来得及刹车,差点撞上了他的后背。余洛秋转过身来,神色冷淡:“你欠我一只表,除此以外,我们没有任何联系。”
耀耀黑眸里闪着极其骇人的寒芒,震得蓝盛夏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也不是什么卑微求全的人,在巴西摸爬打滚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对谁低过头。他轻轻“切”了一声,本想扭头就走,毕竟贫民窟那种鬼地方可不是说去就去的。但是,也正因为那儿极度危险,他更不放心余洛秋一意孤行。
“我知道,”蓝盛夏收起了平日笑嘻嘻的模样,沉稳道,“我陪你去,并不是为了将功抵过。我对那儿,比你熟。”
余洛秋沉默了一会,随即点点头默许他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余洛秋找了个话题:“你…在那儿生活过?”
“当然没有,”蓝盛夏失笑,“我在你眼里是多不堪,你看我像是住在那种地方的人么?”
他们俩拦了辆出租车,那司机听到Vidigal这地名,顿时白了半张脸,有些不情愿。
“S?o suficientes??”(这些够吗?)蓝盛夏从精致的BALLY钱包里掏出几叠钞票,那司机顿时两眼放光,收下钱示意他们上车。
窗外景色飞速变换,蓝盛夏才接着说:“我做的生意,跟那群毒贩子有点关系。”
余洛秋诧异:“你是做这种生意的?”
“不不,你可别误会,”蓝盛夏连忙声明,“我做的当然是正经生意,只不过……在巴西,做什么都跟这玩意脱不了干系。之前里约开奥运会,总统随行都查出来一大批毒品,你不知道?”
余洛秋缓缓摇头,将口袋里的钱攥得更紧。事先他并没有想到此行会有如此高的危险系数,顿时也有些紧张。倒是蓝盛夏,一脸冷静沉着的样子,跟他平时咋咋呼呼的模样完全不像——不过,说起来,他们也就共度了两夜而已,又说什么“平时”。
一个急刹,出租车停在一座圮败的铁门前,门上的白漆已然脱落得不成样子。二人刚从车里钻出来,司机就急匆匆地把车开走了,像活见鬼似的。
余洛秋震惊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宽阔的视野前,匍匐着大片的贫民窟住房,房子都是矮小的平房,刷着或白或粉的漆,沿着山势一路向上修建着,蜿蜒了整整半座山,乍一看竟十分壮观。
从山脚下向上看,右边的山顶还遥遥立着巴西最着名的救世基督像,巨大的基督通体裹着白色长袍、双臂平举的基督一脸慈爱地俯瞰着里约众生,将仅一墙之隔的贫民窟与富人区用在怀里,尽显博爱。
然而蓝盛夏看着,只觉得极度讽刺。
蓝盛夏收起自己身上所有名贵的饰品,在地上捡了几块泥巴把身上涂得污浊不堪。
“最好弄得脏点,不然容易被抢。”
余洛秋点点头,但审视了自己一圈,极普通的热带花衬衫,一条平平无奇的短裤,拖鞋。
“……我就不用了吧。”
已经蓬头垢面的蓝盛夏瞥了他一眼,点点头:“走吧。”
贫民窟像是被遗弃的一角,与里约其他任何地方都格格不入,余洛秋走在其中,仿佛步入另一个世界——说是非洲小镇都不为过。
皮肤黝黑的孩子们在搭着棚顶的房子两边来回穿梭着玩耍,街道地势十分陡峭,几乎全是楼梯与斜坡,没有平地。女人们坐在低矮的平房门口洗衣服,脏水从木盆缝隙涌出,沿着坡道流下去,到处都是积水。
余洛秋庆幸自己穿了双人字拖,不然早就“泛滥成灾”了。蓝盛夏尽量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偷偷瞄着周围的人,筛选适合问路的对象。
“把那玩意给我。”蓝盛夏压低了声音。因为他注意到,尽管已经够普通,他俩还是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正充满好奇、四处张望的余洛秋连忙掏出女孩给他的那只吊坠,递到蓝盛夏手上:“这里好像还挺祥和。”
“嘘,少说中文,”蓝盛夏机警地扫视着四周,“他们最喜欢抢中国人。”
余洛秋刚噤声,忽然视角一转,目光锁定在阴暗的巷子角落,一群聚集的青年和儿童,烟雾缭绕。
一股极呛的味道扑面而来,余洛秋忍不住咳了几声,其实这味道从踏进贫民窟就一直若隐若现,到现在才变得强烈,他也才迅速反应过来——毒品。
原来祥和只是表象。他想。
在那几个青年马上就要注意到他的视线时,余洛秋连忙将目光收了回来,复而向高处看——山顶立着几个有些突兀的房子,像是哨岗之类的。
“那是警察的哨岗。”蓝盛夏注意到他好奇的视线,“只是摆设。”
余洛秋一愣,想了一会才明白他话中含义,毒辣的太阳照在身上,竟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