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盛夏总以为余洛秋还在巴西。
只要他不去面对,那个人就一定还在巴西。可是当他真正找寻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余洛秋真的已经离开很久了。
蓝盛夏将大别墅从上到下翻了个底朝天,每一处缝隙都不放过,最后他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一张被揉皱的旅游地图,用铅笔细致地圈出了伊瓜苏瀑布,在旁边有三个字的标注:一起去。
是余洛秋留下的唯二物件。蓝盛夏觉得天旋地转,如果他能早点看到这些,当时去伊瓜苏瀑布的会不会就是两个人了?
在地图的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上面记着一串电话号码和地址,蓝盛夏随口念了出来,才发现那就是自己的。
纸条上还写着,冰岛,挪威,英国……
他是想和自己长相厮守的,只是这份心愿还没开始就已猝不及防地结束。
蓝盛夏将地图小心折起来,同手表一块,放进一个精致的盒子里,心头的信念愈发坚定:他要找到余洛秋。
但在那之前,他要先找回一样东西。
被他随手扔在地上的祖母绿戒指。
蓝盛夏重新踏入Saudade,但这次,他并非是来寻欢。尽管四面八方抛来的媚眼令他头晕目眩,蓝盛夏还是抛之不顾,一心一意地找着那只细小的戒指。
其实他知道,那么小的东西,又不便宜,怎么可能失而复得呢。但他非要找,仿佛找回了那枚戒指,就能找回余洛秋似的。
他问过了酒吧里每一个人甚至是调酒师,然而无人知晓那枚戒指的确切去处。
就像余洛秋一样,找不回来。
蓝盛夏推开酒吧的门出来,傍晚的天空灰沉沉的,像要下雨。风声迟钝地划过面颊,路人们行色匆匆,纷纷赶回家。蓝盛夏在阴沉的天气里特立独行,他又来到了伊瓜苏瀑布。
天空开始下雨,冬季的里约常常下雨,幸而并不猛烈。细碎的雨点敲打在身体上,其他游客都捂着头往回跑,只有蓝盛夏依旧孤零零地站着,对其他人的喊叫充耳不闻。偌大的瀑布向下倾泻,无边大雾缓缓腾升,模糊了他的视线。雨水浸湿了面庞,渐渐地,他感到有什么滚烫的液体从眼眶里滑落,与冷雨夹杂在一起蒸发。
他冷得发抖。忘了那天是怎么回去的,但醒来时,他发了场高烧。
高烧中,他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各种画面——他悲惨的童年,他可笑的青春时代,一幕幕场景放电影般出现,然而背景却是黑暗的,对于从前的蓝盛夏来说,世界一直都是黑暗无光的。直到在那个酒吧,从余洛秋进门的那一刻,他的身上好像散发着光芒,让自己睁不开眼。
他身上有最纯粹的东西,是蓝盛夏渴慕已久却又无法得到的东西。蓝盛夏在他们的关系中好像总是居于主导地位,然而其实他的心很卑微,在余洛秋刺眼的光芒中他几乎看不见自己。然而正是那道光,点亮了他所有阴暗的人生。
蓝盛夏惊醒过来,高烧已经退去。
是啊,他是我的光。
光都不在了,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蓝盛夏将放着余洛秋留下的物件的盒子小心收在那件羽绒服口袋里。他花了几天时间,将巴西的一切业务处理干净,只身乘飞机前往冰岛。
南半球的隆冬,就是北半球的盛夏。
他走过冰川,看过极光,他去过所有余洛秋可能已经去过的地方,每到一处,他都觉得莫名温暖——仿佛余洛秋在他身旁似的。
然而依旧一无所获。
于是他去挪威,挪威的森林幽静又神秘,静得万物无声。置身其中,偌大的孤寂感铺天盖地地淹没了他。蓝盛夏终究逃了出来。
蓝盛夏来来回回地跑,渴望找寻余洛秋一丝一缕的痕迹。故地重游,他回到巴西,回到玻利维亚,回到厄瓜多尔,回到哥伦比亚,回到阿根廷,再到乌斯怀亚,站在世界的尽头,回想过去两人的时光,后知后觉地才发现,原来余洛秋早就放下了温辞言,可是自己却怎么也放不下余洛秋。
如果你的世界从来都是黑暗,你就安然地在黑暗里坠落;可如果有天有人给你施舍了一点光芒,那点光芒足够将整片黑暗照亮。然而你体内蛰伏已久的黑暗无情地将光尽数驱散,当光芒逝去,那该是多么绝望啊。
就像从没吃过糖的孩子,得到了一口糖却转瞬又失去,必然也会难过得哇哇大哭吧。
蓝盛夏每天都看一遍伊瓜苏大瀑布,可是等不来那个人。
最后他想起余洛秋有次偶然提起,他曾担任过配音演员的职位。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蓝盛夏一边收着行李一边想,那么在遥远的东方之国,能不能找寻到他的一丝踪影?
于是他千里迢迢来到了中国。
这个一切故事的源头。
中国的网络与世隔绝,但是入乡随俗后,蓝盛夏才发现在中国的网络上,什么都可以搜索得到。
余洛秋,当然也可以。
他的确是个配音演员,在去年辞职之后,前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