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雨交加,天寒血热。
蓄积已久的愤恨,在一瞬的寂静过后,井喷而出!
“莫将军”在陇南名号响亮,素来得盟军爱戴, 突然被叛将当众杀害,几乎引发鱼死网破的暴动。木华黎好不容易压住这些战俘的怒火,好说歹说才劝服被他们激更怒的成吉思汗给她留了全尸。
杀敌军主帅也就罢了,再虐尸,小心敌军真豁出性命来拼。倒不是说这些敌方俘虏死不得,也不是怕他们真能跟大汗玉石俱焚,可怎么也得给即将被交换的己方俘虏考虑处境:林阡虽然道德感强烈没错,可疯起来杀人比大汗还狠,万一他对林陌速不台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尤其林陌, 比谁都重要,他是以完颜彝为首十万金军叛军的主心骨!此时,只有完颜彝等寥寥几人迫切想对莫如鞭尸,其它叛军,三万思归,七万迷惑——不用质疑,这就是曹王余威,只能靠林陌归蒙才镇得住。否则兵变,影响与林阡决战,成吉思汗也不能赌。既然这些金军无所谓怎么处置莫如,反而会被蒙古军对莫如的处置方式左右……权衡利弊,就不将她示众了。
盟军给莫如草草收殓,莫非也给她假惺惺掉了几滴泪。她背叛他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只不过为了效忠大汗,他不得不以她血来证。
他对她有恨,杀她算不上过于狠辣而失真;也有情, 所以算是杀了个比萧骏驰还重要的人,从而斩断了和宋军的最后一丝情谊——“重要”, 不仅表达于感情,更加体现在关系,杀妻之举绝对能推远他和林阡,不管他是叛将或间谍。所以成吉思汗对莫非的表现相当满意。多事之秋,有能力、有决断力的人凭何不拔擢?莫非当场就获得了成吉思汗的重用,被他和木华黎一起寄寓“重振蒙谍”的厚望。
成吉思汗亲口赞誉莫非“地玄黄三脉之主实至名归”。杀莫如这种敌方重要将领,也是给莫非在蒙古军中立威,杜绝派系斗争和因私废公。
盟军不知实情的人闻讯都冷笑、憎恶:呵呵,无情,也是决断力?
聂云这种知道实情的却也只能配合嘲讽,怒骂莫非丧尽天良。
好个莫非,当夜就收拾心情,继续投入情报工作。一旦有转魄穿针引线,立即就解了玄翦所说的第一急:“匠人受困”。
莫非负责“悄然探”路线,曹王默契部署“暴力救”方略,同时,还着手把盟军这里的战俘之一,花无涯,以“睁一只闭一只眼”的形式放回蒙古军——
沙峰之战花无涯虽被俘虏却没有系狱,是因他和小律子合作可修理绝地武士,但无论是在月氏后方还是辗转到漠北前线,是宇文白盯着他还是初来乍到的邪后盯着他,他的表现都乏善可陈,明眼人一看就是有心怠慢。更被邪后发现,他在伺机逃跑。
“花无涯和小律子是死对头,见小律子投了主公,便一心向着成吉思汗。”浑忽公主曾对灵犀如是说。
“此人功利心极强,他不修绝地武士,俨然是想向铁木真献宝。”曹王推测。
“王爷特意纵虎归山,原是想给转魄安排一个混淆视听的挡箭牌?”聂云理解,又不理解,“可是,铁木真不是已经认可了莫非吗?就算今后会对匠人的事追责,也不会疑到莫非的头上?”
“今日莫如牺牲就能保莫非无虞,他日?我信不过铁木真,他之所以能赢兀剌海城,也是靠出尔反尔。可别教莫将军白白牺牲。”曹王说。
“也好,有备无患。”聂云点头,赞成花无涯回蒙古去和莫非争权、抢着死。
“天一亮,你就随我去讨莫将军的麾下。”曹王身兼落远空、徐辕、林阡多重角色,聂云不禁担心:“王爷,注意身体,先休息片刻?”
曹王长叹:“不是不想睡,而是一闭上眼,全是逍遥峰下蔓草萦骨。”“王爷……”聂云欲言又止。曹王一笑,反安慰她:“往者已矣,来者可追。铁木真手上确切有两万兵、两万民,都水深火热,但至少活着,我先将他们带出来。”
“他杀莫将军,也是个即将交换俘虏的信号。”聂云难掩对莫如的惋惜,“她以一命护了万余麾下的周全,果然一个将军在哪里都抵得了万余人。”
“两个。”曹王纠正说。从莫如牺牲的那一刻起,莫非便也只是个行尸走肉。没有感情的细作最可怕,就跟……昔年的战狼一样。
“是。”聂云眼一热。
敌我双方都对西夏大势预判精准,随着蒙军败报和盟军捷报频传,触礁的谈判重启,短短一个二月初二,曹王就循序渐进讨要回四次共计两万战俘,盟军这里也陆续放出西宁、宣化之战几乎同样多的蒙古兵。是夜,却又谈不拢,原因无它——想讨林陌、速不台、者勒蔑?可蒙古军手里没有同样重要的盟军将领,所以他们心虚到连尸首都算上、拒绝归还以百千倍抵算的活着的寻常兵卒。
以尸首来充活人,换往常,可表示对战将尊重;但今次,尸首不能和活人等价,一来不能惯着成吉思汗屠杀,二来不想越风郭蛤蟆忧吾思的坚持成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