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从丈夫手中接过李唐的江山已经是第十个年头。
这十年来,原先四季分明的长安变得越发温暖,慢慢竟有四季如春的架势。追随她的人将其称之为天降吉兆,反对她的人则信誓旦旦地说这是女乱朝纲上天震怒。
处置了一批妖言惑众的蠢货后,满朝文武都三跪九叩众口一辞称陛下圣明,连上天都不忍心将寒冬降临长安。
女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堂下跪伏的百官,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遥远的少女时代。
那时她还是太宗的才人。
深宫日长,久不见帝王的后妃们私下关系都很和谐,经常聚在一起玩游戏。徐昭仪是她们那群后妃里地位最高脾气最好的人,大家都喜欢聚在她的宫中玩耍。
那时长安的冬天寒冷极了,还是初冬就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每到那个时候,徐昭仪就会命人在宫中四角烧起银屑炭,将宫内烤得暖意融融,让女孩子们穿着夏季的衣服也能行动自如。
有一段时间,后妃里流行盲人摸象的游戏。先选出一个女孩儿,给她蒙上红绸巾,再原地转三十个圈儿,然后再让她捉住别的女孩子,通过摸脸的方式来确认她摸的是谁。
那一次,正好轮到她。她转得迷迷糊糊的,外面什么动静都听不到,晕头转向地扯住身边一个人的袖子,顺着她的手臂向上摸。
“徐昭仪,是徐昭仪吗?”
丰润的双唇,直挺挺的鼻子,不同于一般女子的皮肤触感。
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慌忙扯下蒙在眼睛上的绸巾。
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站在她面前,如墨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她,眉眼含笑,声音低沉动听:“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是李治,太宗的嫡幼子,她未来的丈夫。
那是她在入宫之后,除了太宗之外,见到的第一个男人。那么的风度翩翩,那么的温和儒雅,她理所当然地羞红了脸颊。
那时的她,满心满眼都是温润如玉的李治,完全没有注意到徐昭仪陡然黯淡下去的目光。
“我不喜欢冬天。”
太宗驾崩后的一个晚上,她和李治悄悄见了面,李治许诺会从感业寺救她出来。她安了心,想再去和徐昭仪告别。
徐昭仪出身高贵,不需要出家祈福。这些天,她都静静待在宫里为太宗服丧。她去见徐昭仪的时候,这个优雅美丽的女人半晌无话,最后才抬眼看向她,缓缓说道:“我不喜欢冬天。”
纤长冰冷的手指抚上她的面颊,徐昭仪如画的眉眼忽然离她极近,柔软的双唇几乎挨上她的:“每到冬天,我就会想起,我是怎么亲手把你送到他怀里。”
“他是谁?”她意识到了不妙,干巴巴地问道。
徐昭仪笑了。她本来就是生得极美的女子,嫣然一笑,如同桃花盛开,无边春色蔓延。
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把防身的匕首送进了徐昭仪的心脏。
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两个人的衣裙。
“你杀了我,别忘了我。”
染血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面颊,徐昭仪的呼吸渐渐停了。
“别忘了我。”
徐昭仪临死前迷蒙含泪的双眼再次浮现在女帝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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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睡中的青年感到些许冷意,皱了皱眉,却并没有醒过来。剩下的小宫娥忙围了上来,站成一堵美人墙,不让一丝冷风泄露。
深阔的宫道里,宫娥黄门们低垂着头,快速迈着细碎的步子,为女皇的旨意而忙碌起来。
说话间,兰舟已经抵达了临水榭。宫人们袅袅婷婷地从兰舟上下来,衣袂翩跹,如云般飘进敞开大门的临水榭中。
女帝摇头轻笑:“难道朕还指望他醒着不成?”
“那位昨日心情不好,我替他收拾的时候,见他眼眶红红的。”
“这能好吗?凉栀可是以前楼兰国进贡的美酒……陛下这是在往那位心上捅刀子呢。”
拿开薄毯,青年身上只穿了一件轻软的宽大睡袍。他的睡相不好,一晚上睡得横七扭八,衣领从圆润的肩头滑落,堆叠在一侧的小臂处。白皙修长的手臂,柔韧的双腿都从睡袍中露出来,显出身体优美的线条。
“陛下真是……”
只不过,太液池是达官贵人们都能游玩赏景的去处,清和池却只归女皇一个人所有。
从池边到临水榭,足足要半柱香的功夫。捧着饰物的宫女们轻声咬起耳朵,交换起彼此的情报。
身旁负责女帝起居住行的女官尽职尽责地问道。
; 已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的女帝陛下忽然觉得心烦意乱,她猛然从龙椅上站起,甩袖向后宫走去。
女官忙恭敬应是,示意跟着的宫人们前去临水榭传令,为皇帝的驾临做准备。
整个临水榭被修成一个巨大的鸟笼,内部的陈设也与宫中豢养黄衣公子的鸟笼别无二致。小榭地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毯,如花的宫女们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