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歇业好几日,将那一众食客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的缘故,重新开业头一天,生意倒比之前好了许多。村里陆陆续续有邻里街坊赶来,官道上也下来了不少人,开天辟地头一遭,这天中午,大堂之内竟坐了个满满当当,门口竟还有几人在等。花小麦欢喜得差点蹦起来,忙不迭地进厨房张罗,虽是挥汗如雨,一两个时辰下来,腰脊都做酸,心里却格外乐呵。
因怕打搅她,孟郁槐便并不曾在铺子上长留,偶尔来看一眼,嘱咐她两句,便自去做自己的事。连着几天下来,生意竟大有愈来愈好之势,花小麦好好儿地松了一口气,只盼着这势头,一定要继续旺下去才好。
这日午时,大堂之内照例坐满了人。花小麦正在厨房里做一道笋煨火肉,时不时转过脸去,向探头探脑张望的周芸儿解释个两句。春喜忽然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麦妹子。她压低了声音,凑在花小麦耳边。似是有些焦虑地道,你出去瞧瞧,临窗那桌坐了一男一女两人,说是要见见掌勺的大厨哩。
见我?花小麦便拧了拧眉头,见我做什么?莫不是觉得菜有问题?
反正桌上那几个菜,他们是没怎么动过。春喜也有点拿不准,摇了摇头。
菜是不会有问题的。花小麦笃定地道。每一样都是我亲手做的,不曾假手他人,绝对不可能出任何纰漏,这一点我心中清楚得很。至于咱们用的食材。也都是早上现给送来的,最是新鲜不过旁人都吃得好好儿的,怎会独独他们觉得不妥?
春喜低下头细想了一回,试探着道:兴许是有别的事呢?我瞧那二人,好似挺心平气和。不像要找茬的模样。
花小麦点了一下头,咬了咬嘴唇,解下腰间的围裙,抬脚便走了出去。春喜仿佛生怕她一个人应付不来会吃亏似的,紧紧跟在她身后。也跑进大堂里,遥遥往窗边指了一指。
事实上,即便是没有她提醒,花小麦也能轻易将那二人给认出来。
整个儿大堂里的食客们都吃得正香,不时推杯换盏,笑呵呵的,唯独窗边坐着的一对中年夫妇,看上去却愁容满面。
两人大概三十来岁,男人微微有些发福,穿一件黄栌色的锦缎夹袍,腰间还系着一块玉,花小麦虽不懂,只看上一眼,却也觉得多半价值不菲;女人同样打扮得十分讲究,长得也很端庄,只是瘦得可怕,简直脱了形儿,且一点精神头都没有。那男人搛了一筷子菜,似是想要送进她碗中,她立刻便嫌恶地使劲摇头,仿佛下一刻,便要呕出来一般。
花小麦站在原地盘算了片刻,便匆匆走了过去,面上带一点笑容道:两位,可是菜色有甚么不如意之处?
男人蓦地抬起头来,看见她,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便瞅一眼站在她身后的春喜,迟疑着道:这位便是你们这饭馆儿的大厨?这年纪
可不是?春喜颇有两分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您莫看她年纪小,说起厨艺来,别说我们这小村子,就是整个芙泽县,也未必有人能胜得过他。您若有事,只管同她说便罢,这馆子也是她开的呐!
男人闻言便是一惊,忙站起来揖了一揖:原来你就是苏老弟口中那位姓花的姑娘?苏老弟不久前在这小店中吃了一顿饭,回了青平县之后,便对你的手艺大加赞赏。我还在心里琢磨,一个女子做出来的菜能得他赞两句已是不易,却不想你竟如此年轻?果真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说着,他便碰了碰旁边那女人的胳膊,十分有礼有节地道:我姓吴,吴文洪,这位是我内人。我们也是青平县人,与苏老弟是多年的老相识了。
花小麦完全弄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兴师动众,只得也规规矩矩地与他见过,又朝桌上扫了一眼。
这二人今日点了二菜一汤,鸡丝鱼滑、芙蓉豆腐、腰肝汤,皆是口味十分清淡的菜色,菜几乎没怎么动过,汤也仿佛只喝了两三口。
是不是不合口味?她试探着问道,若有什么让您觉得不满,您只管开口便罢,我这就去重新给您做。
不不,不是的。吴文洪忙摆了摆手,又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挪到身畔那女人身上,我们这趟出门,是为了去省城瞧病的。
花小麦忍不住又朝那女人脸上看了一眼。
的确,如果不是生病,一个正常人,万万不可能瘦到这种地步。她自己也是个身上没几两肉的,可与这女人相比,怕是却还要丰满许多!什么叫形销骨立,看见这女人,她才方算是真正明白了。
姑娘你坐,你坐啊吴文洪指了指桌边的长凳,冷不丁发现她是挽了发髻的,又赶紧改口,叫姑娘不合适啊?那我托大,唤你一声妹子可好?
苏裕昌开口便让花小麦叫他叔叔,眼下这吴文洪,却满口称她妹子,乱了套了!
不打紧。花小麦心中嘀咕,表面上却只冲他笑了笑,望着那女人,微微皱眉道,夫人身体抱恙?
唉!吴文洪立时长叹一声,你瞧瞧,你与她素不相识,都看得出她不大好了,可见她这身子骨,已经弱到了何种境地?!我们在青平县,将能瞧的大夫都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