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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章帝仍苦于诸多奏疏之中,张延鹤内廷事务也已挤压许久,主仆二人就在乾合正殿中共同治事。
约莫到了子牌时分,殿外一中年女子声音传来:“陛下,臣送宁神汤来。”
建章帝听罢嘴角一扯,随即朗声道:“进来吧。”
门外说话的是太医院首职何清芳,身后自有婢女端着两碗宁神汤药,何清芳向建章帝行了礼,又对张延鹤笑道:“知道内相也在,卑职也给内相备了。”言罢一挥手,婢女上前将汤药奉上,随即退下。
何清芳看着二人将汤药饮尽,笑道:“陛下,内相,此刻夜深,饮了宁神汤药,该早些安寝才是。臣先告退了。”
建章帝摆摆手,又垂下头去翻看奏折,何清芳与张延鹤对视一眼,张延鹤略一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何清芳才趋步而退。
建章帝见何清芳走了,才对张延鹤道:“他们家这个宁神的汤药,朕喝了二十多年,一直纳罕,怎么就熬得这么苦。”
张延鹤道:“良药苦口,若肖院判听见陛下这么说,定然会如此规劝。”
建章帝略微一笑,道:“所以朕也不当着她的面说,还要多挨劝诫。”说罢话锋一转,道:“不过,延公既然提到‘良药苦口’,先前没说完的话,现下只有咱们二人,但说无妨吧。”
张延鹤本来坐在建章帝下手,向西面坐,听了这话抬头看了一眼,将手中笔放到一旁,似是思忖了片刻,方道:“奴才斗胆一问,陛下以为,这次能将宗氏一党逆贼除尽,关窍在哪里?”
建章帝斜靠在雕花椅上,手撑着额角,道:“论功行赏,千牛卫尽职尽责,行动果敢;若明留下的虎贲军把守关隘,也算大将军未卜先知;再有就是延公你了……”
张延鹤忙道:“多谢陛下抬爱,可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建章帝眉毛一挑,看着张延鹤。
张延鹤继续道:“陛下可记得,我们是从何时起防备宗行正的?”
建章帝长出一口气,道:“自朕继位,就视宗行正为心腹大患。重用怀修,不仅是看朕与他的情分和他的能力,同时既是怀柔,也是监看。说句心里话,朕甚至想着若有一天真的刀兵相见,怀修会站在朕这一边……是朕不自量了。”
张延鹤道:“陛下先不必伤怀,宗侯爷也可放在一边,只说宗行正。自陛下荣登大宝以来,虽说诸多事务上互有退让,可实际上,自宗行正真正行篡逆之事开始,我们都有所察觉。”
建章帝若有所思,点点头。
张延鹤道:“诸如宗行正与容弼密谋一事,是隆亲王知晓了消息报与皇帝,其根源在于容弼家的家仆因故被逐,怀恨在心,可这个家仆在隆亲王府上不到三天就踪影全无,不蹊跷么?”
建章帝道:“当时彦儿的信里也提到了这一点,只是朕一直无暇顾及,还有呢?”
张延鹤又道:“再比如,宗家前去迎容弼进京的死士被咱们的人拦住,可容弼到底突围出去,却死在华阳山脚下,看着是失足跌落,奴才倒觉得肯定不会如此巧合。再如赵崇,本不是宗行正的门徒,可当初商定直隶校尉的人选时,包括宗家在内都推举他,如若当时就有此心胸,为何要推一个他们不能完全控制的人呢?”
赵崇其人,建章帝是有印象的,军人出身,颇有些古板。按理讲宗行正既然早有不臣之心,直隶校尉这样眼皮子底下的要职,必然是心腹担任。可赵崇几乎是在宗行正开始行动起,就明确上报给了建章帝,得了皇命“将计就计”才与宗行正周旋。
建章帝沉思许久,半晌缓缓道:“延公的意思,在朕与宗家之间,还有一股势力在操纵全局?”
张延鹤起身跪倒,道:“是。”
这个消息让容彰愈发不安,甚至超越了谋逆案本身,一个皇帝最不能容许的便是存在一股自己都一无所知的力量,哪怕这股力量站在自己这一边,都是极其不安稳的因素。容彰的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些画面和人,按理讲能有实力瞒过自己行事的人,除了宗家,就是隆亲王容彦和大将军项若明了,可偏偏此二人最不可能。
正自思忖之时,容彰忽然抬头向头顶上方看去,随即自龙椅上一跃而起,已飞身至右侧壁上,一把取下挂着的龙吟剑,与此同时只听一声闷响,乾合殿侧窗被从外切断,两个人影自破口飞身而入,直奔容彰而去。
张延鹤万没想到竟能有人行刺至此,一向波澜不惊也慌了神,急忙大呼来人,一边冲到建章帝面前想要阻拦,只是自己还没到,那二人手中剑锋已直逼到容彰身侧。
建章帝心中好笑,动作却沉稳,身子微微一闪,竟从两张剑网中闪身而过,龙吟剑尚不出鞘,抬起来一扫,砸在其中一人右肋之上,一声闷响将那人扫了出去,口中道:“延公,别急,朕还死不了。”
张延鹤方才乱了方寸,实在是震惊不已,政变才过,禁中千牛卫的守备堪称天罗地网,竟能让两个刺客长驱直入到了乾合殿!可适才一看张延鹤心里已然明了,容彰武功之高当世无双,自己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