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看扶苏恍恍惚惚的,案上的《三国志》一晌午没翻动几页,一个时辰前他在读诸葛孔明的《出师表》,现在书页仍停留在第三十五卷。扶苏从前就好学不倦,资质异禀也勤奋,更嗜好读书,喜爱的《三国志》往往一天里看个十遍不成问题。但今天嬴政看扶苏心不在此,一直盯着书本不动,好像神游不知何处。扶苏将书收起,转而拿出笔墨习字,只写了两三字复停下。连嬴政走近身侧,他亦无察觉。
直到嬴政抓过他手握着笔,扶苏才惊呼一声:「父皇!」
嬴政就这麽领他写字,一笔一划慢慢落下。背後身躯将他笼罩在怀,姿态像极了那日的亲密,扶苏脸色渐红,被嬴政握的手藏不住细微的颤抖。蚀骨的热度彷佛还在体内挥之不去,又被勾起颤栗的酥痒。他费尽心力才没有软倒在父皇身上,强硬地逼自己专注。
嬴政低声说:「专心。」却是覆上他耳说的,说话的唇擦过他耳尖,炙热的气息腾地扶苏脸一烫。只好勉强维持这样的姿势,他既紧绷又忐忑的,被嬴政带着誊写了一遍《出师表》。好不容易熬到写完,扶苏心里暗自呼了一口气,嬴政却不放开他,只是搁下毛笔,平静的从背後抱着他。
「扶苏,你害怕朕吗?」怀中的孩子身形一僵,又被他搂得更紧。「何以几日来与朕疏远?」扶苏转过头来,但身体被牢牢箝制,他只能侧脸对着嬴政说:「父皇,儿臣不是有意的。」
虽然这些日子扶苏不会刻意避开他,并没忘侍奉嬴政周身起居,但不再兴奋地跑来抱着他,也不会主动跟他有肌肤接触。伺候父皇沐浴时,不敢看嬴政的脸,更不敢看向他身体。嬴政要他一起入浴,扶苏只是低着头把自己冲洗乾净,就坐在他身侧安静泡着水。夜里他也不来嬴政寝宫了,那天情事过後,嬴政抱着他在自己寝殿睡下。但是隔晚扶苏便像刚来地府那阵子,安分地回自个儿侧殿睡觉。
如此过了几夜,嬴政在扶苏睡着後会将人搂进怀里,也不弄醒他,只是轻柔地抚着孩子的头发,有时轻拂他的脸。扶苏睡着时又变得像以前一样黏着他,把脸往嬴政温暖的胸口蹭去。熟睡的孩子没有看见,父亲饱含深重眷恋的眼神。
书房内扶苏回想着近日举止,有些惭愧。嬴政也不急,温软柔滑的触感又被他锢在身下,他心有所想却神色无动於衷,只是放松了些力道。「前几日宣太后差人来消息,章台宫要办宴会,她想邀我们一同前去。」
「朕就不去了,只是不便推托她好意,扶苏替朕去吧。」扶苏问:「父皇若不愿去,儿臣留下来陪您,好吗?」
嬴政道:「不必了,宴期三日而已,朕过得来,毕竟你来之前也是如此。」
扶苏一听到他这麽说,眼里的光黯淡不少。地府寂寥清冷,父皇独自在此度过那麽久的时间,如今得来不易的重逢,他却冷落了父皇,是否让父皇伤心了?看他低落下去的神态,嬴政对扶苏说:「别胡思乱想,明日就当作去散心,与人熟识些。」他捏着扶苏下巴,让他抬起头来,说:「朕等你回来。」
晚上来到侧殿,嬴政知道扶苏应是睡不着的。他躺上床榻,将侧躺的孩子拥入怀中。扶苏双肩微弱地颤抖,旋即转过身回抱住他,把脸紧紧贴在嬴政的心上。嬴政轻拍着扶苏的背脊,一下又一下地抚过。他柔声唤道:「苏儿。」扶苏把脸贴得更紧,眼角沾了一点湿意,低喃着轻微的哽咽:「父亲。」
他要扶苏慢慢明白自己的心意,不管需要多长时间他都愿意给,他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