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哥?”周骏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肩膀,他听到声音僵了身体,不可置信地回头。
周阳站在身后,见真是他哥,下意识露出笑来。虽然看到周骏拄着拐,还和一个不认识的男的走在一起,但没往深处想。许久未见的弟弟似乎并没有觉得不自在,没大没小地走过来想同之前那样勾肩搭背,本还高兴地说:“难得你也出来玩,”在看清周骏正脸的一瞬间笑容顿在脸上。
“你的眼……?”他惊讶地偏过头,周骏却跟着也偏过头去,让戴着眼罩的那边藏进阴影里,这时旁边那个人不着痕迹地动了动,站在了前面。
虽只有短短几秒时间,还有眼罩在欲盖弥彰,可他看得真切,那儿凹陷下去,看起来就像底下没了眼球的支撑。
周阳难得关心一下周骏,却被旁人莫名其妙侧过身来拦在中间,火气上来了点,不爽道:“你干嘛?”
对方长了一张带着攻击性的俊脸,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笑得很有礼貌。他揽着周骏肩膀,动作亲昵极了,弯着眉眼问道:“你就是他弟弟?”
“啊、是啊……”周阳一时间有点懵,对方这不带敌意的笑搞得好像是自己反应过度似的,愣了一下。再看他哥把脑袋低下,微跛着腿,那么大块头却任一个明显和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搂怀里,又瞬间找回了冷静,警觉地问:“你俩啥关系?”
对方只是笑,微低下头将嘴唇靠近周骏耳边,带着黏腻的暧昧道:“问你呢,你来说。”
这画面落周阳眼里,又听到这怪异的语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下意识骂道:“我靠你他妈的——死同性恋他妈的离周骏远点儿!”
青年眨眨眼一脸无辜茫然,反倒是周骏身体抖若筛糠,他一字一字艰难地说:“别骂他……我和他…”
“我们是情侣。”白榛的声音轻易盖过了周骏的,他抬眼直视周阳:“你哥残废了,爹妈不要他,所以我养着他。——叔叔阿姨没和你说?”
周阳没说话,呆站在那儿看着这个人带走了周骏。
这家伙过于纯善的表情尽管十分有迷惑性,可当目光偶尔瞥向周骏,细微的表情下又带着冷漠的注视。周阳还在想是不是看错了,白榛将视线转向他时,又是完全的平易近人了——他的行为确实称得上“平易近人”。一个人的气质仅凭一些外物的遮盖无法完全隐藏。他的家境,周阳能看出来。这样的人,即便和他哥认识,也不可能不收任何报酬就愿意“养着”他,更别提什么“情侣”这种鬼话了。
周阳心里清楚着,但被白榛这样笑着注视,寒意就慢慢爬上脊干。
“看不出来,你弟弟和你一点也不像。”他回想着周阳的样儿,白净高瘦,看起来没干过重活,穿着个高中校服却带着点痞气,再看自个儿怀里这个,谁在家受宠可想而知。
从刚才起周骏身体就不自觉地绷紧,他觉出不爽,停住脚步,捏住周骏的下巴看他——果不其然又哭了。
“想回家?”
周骏一震,颤着嘴皮说:“我哪敢啊……我、我只想呆在你身边。”可眼泪还是浸润了眼罩,他腾不出手来擦泪,白榛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帕纸,将泪水揩了去,说:“那你哭什么。”
“就是…原来……弟弟没来看我不是不关心我,他只是不知道我出事了,他……”
“现在知道了,所以呢?不也没想着带你回家?”白榛毫不留情,冷笑。周骏对那个家的幻想实在是来的莫名其妙,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没认清哪里才是他真正的去处,真的笨得要死。要他说,周骏就应该乖乖地呆在自己给他的窝里,好好伺候真正该伺候的人才是正确的。
见人被打击到,嘴笨不知反驳,只微张着嘴流泪,倒想一口咬上去好好尝尝这唇舌的滋味,再把人草上一顿,让这哭声是因自己而起,而不是什么傻逼周阳。
可到底还在街上,他哭哭啼啼的样子已经被好多人看见了,只是眼睛不好,浑然不知。白榛那张手帕纸整张都有些湿了,他擦烦了,说:“左眼也不想要了?”
周骏硬生生止住了泪,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只剩下短促的啜泣。
两个人继续走,白榛哼笑着说:“本来还想着,你那弟弟若是和你一个样,我也撸回家玩上一玩——”看到周骏紧张兮兮地抬起头,才说:“见了面才发现没有你好。”
走了一两分钟白榛拉着周骏忽然拐了个弯,进了一家装修得富丽堂皇的酒店,被白榛拉着转了好几个弯才在最里面的被屏风挡住的位置坐下。
在这种看起来上档次的地方,他习惯于保持安静,听从别人的安排,偶尔宿舍聚餐,也是舍友点什么都说好,即便他不能吃辣不喜欢吃很多菜。
今天也同样如此,他坐在白榛旁边,等着点餐、上菜、吃饭,对方的手自然地放在他腿上,而后问他吃什么,周骏只会说“都好”。
“别‘都好’。当时你住院时给你买的饭就是这家的,自己想想吃过什么,最喜欢哪个。”白榛却不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偏要周骏说出一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