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侯的目中也精光一闪,正要说话,却听漪如继续道:“今日正好众宗亲族人都来了,不若现在就请学塾将账目都取来,所有进出之数一一核对。若果真钱款都用在了学塾上,我祖父在天之灵可安心,亦可平大众疑虑,还以清白。曾叔祖说,此法如何?”
众人本以为漪如站到了南阳侯那边,不料,这话锋一转,竟又回到了南阳侯的身上。
南阳侯纵然打定主意,吃准了严祺,却不曾料到这严漪如竟敢当众说出这等话,原本镇定的脸变了变,慈祥之色全然不见。
严佑则更是立即沉下了脸。
“荒谬。”他呵斥道,“大人说话,岂有女子家打岔的份!”
“小女所言,却不无道理。”话音才落,严祺不紧不慢道,“诸位长辈族亲既然都在场,便是见证。还请族叔将账目拿出来,有凭有据,有目共睹。只要证明这些田契典当的钱财果真用在了学塾里,我亦心甘情愿,绝不讨要。”
众人的目光一下都落在了严佑身上,只见他脸上半红半白,说不出话来。
包括他在内,堂上的族人都知道,这学塾里的开支,向来是个糊涂账。南阳侯说的什么学塾里没钱,那确实是没钱。这些年来,子弟们读书的笔墨纸张早就是自己掏钱,赴考什么的也从不敢奢望学塾里出钱,真细究起来,只怕全是窟窿,哪里会有什么账目?
严佑求助地看向南阳侯。
南阳侯没理会。他心中明白,今日严祺既然亲自来到这里,若没有个结果,必然是不肯罢休的。
他也不看严祺,却对来要地的常文锡道:“我多日不见常太守,他身体可好?”
常文锡本来只想着来捞个便宜,不想撞上了正主严祺。他虽是无赖,却也知道好歹。
严祺这高陵侯虽然大不如前了,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小鱼小虾,真碰出官司来,只能靠南阳侯和他伯父出面。
严佑当初将田契给常文锡质押时,信誓旦旦,说只要南阳侯出面,严祺就不会闹。可如今南阳侯真来了,严祺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见得这场面,常文锡心中也有些打起鼓来,只躲在一干人后边不出声。
见得南阳侯提起自己,常文锡也只得上前来,做个揖,干笑一声:“伯父近日安好,就是忙碌了些,未得闲暇与君侯聚宴。”
南阳侯颔首,对严祺道:“今日之事,定然是有些误会。堂上来的都是宗亲族人,拥挤在一处,为了个账目吵吵嚷嚷,不成体统。文吉要看账目,日后我自会让你族叔送到府上,你看如何?”
严祺道:“可今日这位债主上门来要地,不知又当何解?”
南阳侯对常文锡道:“此事,我看你也不必着急。待我与高陵侯商议商议,自有交代。”
常文锡知道南阳侯是给自己梯子,颔首笑道:“便如君侯所言。”
看着这些人变得和颜悦色,漪如心中着急起来。
她知道,这些话定然都是用来糊弄严祺的。只要假以时日,不但账目能够伪造出来。南阳侯还会把族人们都打点好,将所有事推得一干二净,到头来还是严祺把田土赔进去。
正当她准备开口,只听严祺笑了一声。
“不瞒叔祖,侄孙只打算今日便了结此事。”他说,“这田地的产出既是为族中学塾所用,那么用到了何处,又如何典当了去,阖族宗亲皆当知情。不过是小小账目,取来众人过目便是,又何必等到他日?再者,这位债主今日既然上门,亦是按着规矩。他来要债,侄孙却推三阻四,说出去岂非成了侄孙赖账不还?还请叔祖体谅才是。”
南阳侯面色沉下,正想着如何开口,严佑已然再也按捺不住。
“严祺!”他起身怒喝,指着他道,“你莫得寸进尺,目中无人!那些田契是你祖父交在学塾里的,学塾如何处置,与你无干!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年你们家还在南阳时,我父亲照拂了你们多少?你祖母看病缺钱少药都是我父亲给的贴补!如今你是全无良心,你祖父和父亲都不敢在我父亲面前高声说话,你竟来叫板!”
严祺面色一变,站起身来,却见一个身影挡在了面前。
“叔祖也不必含血喷人,将曾叔祖和我曾祖父、祖父全扯进来背这黑锅。”漪如冷笑道,“我家自入京以来,逢年过节,哪次不往府上送礼?族中要修桥铺路,哪次出钱又少了我家?这许多年,我家往府上送的的钱粮有多少,叔祖心中还没个数么?父亲若忘恩负义,又怎会由着这些田契一直放在了学塾里?这些田契交给学塾,那是学塾的,可不是叔祖你的。你将田契变卖了去,往私里说是盗窃我家财物,往公里说是侵吞族产,哪一条告到官府不是下狱的罪过?我父亲让叔祖将账目拿出来,便是想还叔祖一个清白,不料叔祖拒而不做,还口出恶言!今日诸位宗亲都在,不若就评评理,究竟是我家忘恩负义,还是族叔仗势欺人!”
堂上变得更加闹哄哄的。
严佑瞪着漪如,没想到她一个侄孙小辈,还是个女子,竟敢当众指责自己。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