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形是最稳固的图形,但这并不适用于在餐桌上的这三个人。梁议深谙方皋的性格和习惯,在这场战役中已经占有了优势。他看着箫澍做的饱含了爱意的菜,就知道方皋并没有将自己完全托付给这个男人,毕竟连自己爱吃什么都没有跟对方明说。
客厅里的电视在孤独地自娱自乐着,幸好有这点声响,要不然整个房子里怕是只有咀嚼饭菜的吞咽声了,还是尽可能压低的那种。
梁议坐在方皋的旁边,箫澍坐对面,正对着方皋。三人各怀鬼胎,谁也没有把心思全心全意地放在吃饭上。
“方皋,你的衣服我就穿回去了,洗好了下回带给你。下周三你有时间吗?”箫澍首先打破了表面的和平,此话一出,顿时搅得梁议心神不宁。这是赤裸裸的宣战啊,箫澍这人看着挺稳重,没想到这么沉不住气。
“不急,先放你那儿吧。”
“好的哦。”
梁议心里暗骂,好就好,哦什么哦,阴阳怪气。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瞪了箫澍一眼,没想到跟箫澍看了个对眼。梁议默默低下了头,专心扒饭。
“我送他下楼去,你乖一点。”方皋揉了一把梁议的头发,带上了门。走到电梯口,方皋问:“怎么不按?”
“电梯好像坏了。”
“那走楼梯吧。走这边。”方皋走在前面,推开了一扇小门。楼梯的灯是触控式的,方皋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实在记不起开关的位置,准备打开手机。箫澍按住了他的手,说:“等一下。”
“有什么话非要黑灯瞎火了说啊?”说话间,方皋已经将灯摁亮了。“明人不说暗话,还有什么情话现在都说了吧,一会儿得陪着那个小妖精,肯定没时间理你的。”
“就是关于梁议的。”箫澍吸了一口气,终于决定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他,“我觉得梁议喜欢你。”
“你这不是废话?”
“不是你想的那种单纯的。而是我对你的那种。”
方皋还是没把他的话当回事,笑说:“好啦我知道了,咱们还走不走?”
箫澍犹豫了好一会儿说:“要不你还是别送我了吧。”关于梁议的事,也有可能是自己感觉错了,于是他不再提。
“真的不要吗?”
“你送我下去还得再爬上来。”
“没关系,省得晚上再做提臀运动了。”
当方皋气喘吁吁回来的时候,梁议已经将碗洗好了,他看着方皋那样,问:“你们在楼梯间里干什么了?箫澍他怎么这样啊?”]
“我看你得上上女德班,学学什么叫妇言妇容,你这思想脏的,密云水库的水都洗不干净。”
“哼,我跟个丫鬟似的给你洗碗拖地,你连这点时间都不放过,在外面跟野男人云雨,你说这公不公平嘛!”
“哎电梯坏了,我爬上来的。累死了,给我倒杯水去。”
“好嘞。”
方皋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这姿势,也只有在梁议面前能够自由地摆出来而不会去思考这会不会在别人心留下不好印象。听这熟悉的轻快的脚步声,方皋知道,梁议在靠近。
梁议将他的腿朝沙发里挪了点,给自己腾出块地,摇着方皋,“别装死,水来了。”方皋坐起来,“喂我。”
梁议一言未发,用手揽着方皋的肩膀,小心地护住方皋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端着水杯靠近方皋的嘴,稍微倾斜了一点角度,然后他便听见了水流咕噜咕噜淌下去的声音。全程方皋都没有睁开过眼睛。梁议看着他滚动的喉结,很想咬一口。
“你快点起来啦,难道要我一个弱女子抱你去洗澡?”方皋喝完水,还是躺倒在梁议的身上。梁议嘴上嫌弃着,心里不知有多少朵玫瑰开放。
时间要是就这么停止了该多好啊。
然而时间永远在流逝,不能后退不可撤销。沙漏里的沙被迫流向另一个锥形容器,它们不可能处于静止状态。日晷上有太阳投射下的痕迹,每分每秒的刻度偏差虽然微小,但变化必定存在。梁议不想等到沙子都漏光了,时针走完了一圈又一圈,等到方皋真的逐渐将自己的座次往后排才后悔,他无法承担这种后果。他也不敢想象这后果。
“那我就真的抱你去了。”梁议就要将手穿过方皋的膝弯,但被方皋挡住了。
“算了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好了,省得你又在背后说我压榨你。”方皋拿出两人的衣服,给了一套梁议,对他说:“你先洗我先洗还是一起洗?”
从前没那么多杂念,梁议可以利用身份之便,跟方皋共浴。但今天大概做不到坐怀不乱了。他立即背过身去,害怕方皋看出他的窘迫和不安,“你先去吧,我再消化一下。”
“真是,害羞个什么劲,又不是没看过。”
浴室里响起了哗哗的水声,还有方皋哼的小曲儿。那边的声音越是模糊地听不真切,梁议越是能听见自己心如擂鼓一发不可收。他就像一个临行的死士,知道自己的命运之书上写了些什么,但他需要前往交付自己生命的地方,视死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