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皋是没想到他一心想求得的真相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被公之于众了,其余的人也都沉默着。方皋无法从周凛的表情中辨别出他在想什么,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是表情变了。从前的周凛明明是个那么温暖的,能带给周围人希望的人,而现在他所能见到的,只有这副淡然到令人心酸的表情,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在他这口古井中激不起一点波澜。
周凛最先释怀地笑了,他说:“哎,本来今天大家都很高兴的,我不该说这些。”又说,“都饿了吧,我去厨房拿碗筷。”就像从前在方皋家会做的那样。
尽管周凛尽量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席间明显沉闷了许多,所谓的感同身受不过是一种甘甜的虚假的说辞,事情没有降临在自己身上,谁也没有资格说自己也有这样切肤的体会。
方兴见气压也太低了,便主动打破了平静,他对箫澍说:“哥,你今晚住这边吗?我有几道题想请教你。”
“懂点分寸好不好?箫医生工作那么累了还要给你看看那些破题?”
“没关系,能帮到弟弟我也很高兴。”
霍缙坐在方皋的旁边,但是闷闷不乐的表情过于明显,今天的风头都让箫澍出了。还有周凛,是他们家的旧相识了,只有自己,一无是处。
他的左手伸向了方皋的大腿,想寻求一点安慰,或者说,刺激。
方皋毫不留情地拍掉了那只不安分的手,就说今天怎么这么安分,果然不作妖就不是霍缙了。
女性的第一直觉往往准得可怕,方皋又是自己亲儿子,方爱萍早在霍缙进门时就察觉出了不一样的氛围。哪有人家上司去下属家里拜访这么客气的,就算是朋友关系,瞅一眼的忸怩不安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之间不简单。虽然这个孩子也不错,那他把箫澍置之何地?又或许,是自己一直以来误解了,操心过度了,儿子跟箫澍根本没有那层关系?
哎,男人间的事情,也太复杂了。
不如今后就不操这个心了,儿子喜欢哪个就哪个吧。
还有周家的小子,哎,太可怜了,要是他不介意,我也不介意再多一个儿子。
饭后,周凛说:“我来洗碗吧。”
方爱萍连忙阻止:“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方皋,你去。”
“没事的,我一到方阿姨这里,就像回到了家一样。方皋,你和我一起吧,我怕把碟子放错地方。”
箫澍对方爱萍说道:“阿姨,今晚我还得回一趟家看看箫澈。明天一定会准时来给您加油的。”而后又对方兴说:“这次是什么题?”
方兴刚刚只是随口一说,一时半会儿编不出什么题目,便说:“哥,你去我书房吧。”
现在,客厅里只留下了方爱萍和霍缙两人了。她对霍缙说:“小霍啊,过来坐,阿姨跟你聊聊。”
霍缙大喜过望,赶紧查户口吧,查完了方皋就能嫁我啦。
厨房里,方皋只沉默着刷着碗碟,周凛就站在他的身边清洗,然后将它们归于原位。
方皋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是这时候才发觉,平日里自己的伶牙俐齿在此时完全派不上用场。他脑海里一会儿浮现的是医院楼梯里那个颤抖着喊出自己名字的周凛,他现在才恍然,为什么那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是悲伤的。一会儿又想起好多个冬天的晚上,周凛会来他们班级门口接他一起回家,方皋没戴手套的时候,他甚至会把他的手塞进口袋,于是方皋就故意不带着手套了。还想起了某一个夏天,他回家之后看见周凛家变得空荡荡的了,他意识到自己因为过得太快乐而把周凛忽略了,再打电话过去时已经是空号。
“小心!”周凛接住了快掉下来的盘子。
“啊,不好意思。”
“在想谁?霍缙还是箫澍?”
“没,没有。”方皋闷头继续洗着,在室内,他只穿着一件圆领线衫,周凛从侧面看去,那是一段颀长又优美的脖颈,白嫩纤细得仿佛轻易可将它折断,它微微弯曲着的弧度恰到好处,不轻佻但是又风骚。
周凛想吻它。
“周凛,一会儿去我们以前的高中走走吧?”
“好。”周凛接过他递来的下一个碗,没有趁机去碰他的手。“你怎么不叫我哥哥了?”
“那是小时候嘛!”方皋气急败坏又欢欣雀跃,“哥哥”这个称呼,总是有股说不清的暧昧。十来岁的时候喊“哥哥”,没什么违和感,现在再这么喊,有勾引之嫌。他还没做好勾引周凛的打算。
“好吧好吧,你喊什么都行。”周凛宠溺的语气和从前如出一辙。
方兴的书桌就在房间里,他就领着箫澍进了自己的房间,而后神秘兮兮地把门关上了。“哥,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
“哥,我很看好你的。”方兴一开口就给了箫澍信心,可是,给他打分的是方皋,判定他胜出还是淘汰的也是方皋。
“你都看出来了?”
“那当然了,大家都是男人嘛。”方兴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