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梅静宣无暇再顾及其他,只好硬着头皮,抽出旁的内侍方才递与她的剑,对付毫不留情袭来的丑武。
谁都不知道国君的近卫实力究竟如何,纵使梅静宣当初仕进时,在武试上获得了殿前的肯定,也不敢有丝毫松懈。何况,她还是怀着伤的人,勉力提起十二万分的精力集中专注,才勘能抵御丑武的招式。
这样十分不妙,如此情况,让她陷入了非常被动的境地。梅静宣甚至分不出心神提防周显再使别的小招──若他并不打算遵守诺言、只欲强留下梅静宣,那他身后一眾内侍定还有其他安排才对,而不光只是带来充场面。
与丑武缠斗了百来回合以后,对方缓下了动作,而后倏地往后一跃,与梅静宣拉开了距离。相较丑武表现得呼吸平稳,隐士早已是气喘吁吁、略显疲态。她心知丑武主动停下对决是为让她重新稳住状态,是习武之人的礼貌举动──可同时,也在摧折她的心志。
周显的举动、包围偏殿的一眾武侍、难缠的敌手……以及不久前自不远处天际传来的尖锐鸣响。有太多杂念干扰着梅静宣的心神,令她难以专心应付眼下情况。而在见到周显仍是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样,又更加地让梅静宣心头窝火。
不过几个喘息的空档,丑武再一次动作。梅静宣见他脚步微向后抵住地面正欲前衝,正准备抬剑应对──门廊边忽地闯进来一人,甚至因速度过快不及煞停,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比试因此变故戛然而止,几名内侍反射性地立即回到周显身边将他围住,只不过他沉沉道出一声「子武」,才令眾人终于放松戒备。
「报。」
子武起身,恭敬伏到周显身前,但他短暂朝梅静宣瞥来的视线让隐士有些在意。
「说。」
周显神色难辨,加上侧身对着梅静宣的缘故,使得梅静宣根本无从辨别这突发事态之轻重缓急。但丑武仍立于原地,梅静宣只好跟着站定,静观其变。可下一秒,那原先令她好奇去向的「子武」所道出的话,让她无法冷静了。
「谈判无成,确认晏臣叛变,刘熙大人所率之使团应是凶多吉少。」
那一瞬,梅静宣的脑子一片空白,而后,只剩刘熙、凶多吉少几字盘绕在脑海内。她几乎无法思考,只想着晨间与刘熙分别的画面,彼时对方埋在自己胸前、手环在自己腰上的触感彷彿都还在,倾下头就能见到柔煦笑靨也还浮现在眼前……但,子武刚才……说了什么?
梅静宣怔然望着夜色掩映下犹可见一身灰扑的人,从他像逃也似奔回来的模样来看,不像作假。可……谈判、晏臣叛变?这都是什么事?为何在今日这与平日无异的夜里,梅静宣会听见这样关乎重大的事?
这就是……平稳水面下的激流?
不、不对。还有什么还未被串上的感觉一样,梅静宣被刘熙安危所激起的心因着某股异样感,被极缓地压下。可她还是什么结果都想不到!梅静宣痛苦地掩面,忍不住出声:「刘……熙,刘熙她……怎么了?」
双目睁得通红、呼吸粗喘无法平復,梅静宣急成这副模样,周显还是第一次见到。只再差一点、再一点,他就能成功调动梅静宣的情绪了!周显忍下心底激动,遮蔽在宽袖里的拳头握得紧紧。
早在鸣鏑声浮出远方天际时,于城门待命监看的文班内侍便已迅速交代下原就备好的应对作业──加急派人通知边关守兵、与邻邦信使取得联系以自证清白等,该做的准备早已充足,不过是待确认个事实。
然付出的代价,果然也令周显有些心疼。如今回来的只剩子武,表示辰武没得逃出吗?那么,在那种实力的敌手底下,刘熙和文乙,或许真如他本欲是拿来刺激梅静宣的用词那般,凶多吉少了──
谁都没料到,电光石火间,一把刀毫无预兆地从护着周显的一圈武侍之中横插出来,直往周显胸膛而去。但那毫无遮掩的兇劲失了出招该有的迅急与俐落,给了寅武撞开周显的空档,肉身替周显挨了一穿膛刺击。
「亥武!」
不知是谁的疾喊,但当下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此人即欲行刺国君的兇手,近处的其馀武侍靠着对彼此装扮熟悉的这点,迅雷不及掩耳间,戌武便以同样一记穿膛刺制伏了那名亥武。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梅静宣混乱的神思不及跟上,眼前发生的所有就已尘埃落定,连周显都未回过神来。
亥武卧躺在地,暗色的血缓缓自其背后漫开,这人纵使无力地吸着气,杀意深沉的目光仍像刀刃般连往周显身上射去。
「亥……武?」周显双目瞪大,颤抖着摀胸的手在在昭示他心里的惊惧与后怕,但似乎又不仅如此,周显往亥武投去的视线,好似还带了点别的情绪。
梅静宣听周显喊道:「速传太医令!不对……把宫里医官全叫来,务必、务必把她给治好!」
武班末位几人愣了住,好似有些不可置信,只不过丑武在与子武眼神交错以后,便随即动身跃出逢梁宫,直往太医院去。而子武则接过护卫周显之职,近身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