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恬再笨也听出了叶栩是在鼓舞自己。一定是自己焉头耷脑无精打采的样子被他发现了。被他发现了!那是他一直在关注自己吗?他的目光还会停留在自己身上,证明他还是在意自己的,在被自己冷落后不但不生气反而一如既往的关心自己,相比起来,自己是多么幼稚可笑!
“叶栩……对不起。”蔡恬绞着湿帕子,不敢正视叶栩,觉得无脸面对他。
叶栩却说:“若是真心道歉,应该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他语气中带着些许笑意。蔡恬低头认错的样子像极了落水的大狗,我行我素后得了教训却怕挨主人打,不敢正面相对,隻瑟缩在一旁看主人的脸色。叶栩偏想捉弄他,“为何道歉?你何错之有?心中惦记你爹乃人之常情,为何要认错?”
“叶栩……”蔡恬手中的湿帕子越绞越紧,水都被他拧出来了,见他半天不答话,样子又痛苦得很,叶栩脸上的笑意渐渐没了。果然是禁忌。碰不得碰不得。
这时吹来一阵风,煨茶的小火苗跳动了几下,似要熄灭,叶栩起身去护火,刚要抬脚裤腿却被抓住了。蔡恬仰着头,嘴有点扁,巴巴望着叶栩:“我向你是道歉是因为我冷淡了你,明明是我自己立场不坚定,在爹的事情上有所犹豫,我想冷静下来慎重考虑一下。我想了一天才发现我离不开你,舍不得你,才一天没和你说话,我心里就憋得慌,看见你和别人有说有笑,我心里就堵得慌。叶栩,我错了,你原谅我行吗?”
“这是你第二次向我道歉。我告诉你,我没往心里去,两人之间需要一人大度,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你该懂吧。我毕竟比你年长,计较得少些。”叶栩这句不涉及情爱,完全站在亲情角度指点问题。蔡恬其实还是没懂爱情和亲情之间如何区分。这不是一两天能想清楚的事,也不是别人能教会的事。蔡逸夫和叶栩孰轻孰重,他的天秤还是失准的。叶栩对他有点失望,但更多的是希望,希望他能早日成熟,给自己完整的爱。
“若是你愿意学,晚上到我房间来拿香料册子,我等你到亥时。”
蔡恬放开叶栩的裤腿,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发呆。
爱好难。
33、亥时
忙碌一天很快就过去了,降真香木煨在“咕咕”作响的茶水里,香木必须经过二十四个时辰的完全浸泡才能消除生木的燥气。
吃晚饭时,衙役们有说有笑,讲些街市趣事倒也欢乐。叶栩慢慢吃着,微微笑着,看似不经意却将民风民俗一一听进耳里,记在心中。原来镇上除了长街热闹外还有几条商街,长街是包罗万有什么都卖,而另几条商街却是专卖某类商品,比如:瓷器、吃食、绫罗布匹……叶栩琢磨着寻个闲时去“香绮巷”看看,听名字应该是和香料、香粉有关,先去了解一下行情,为以后作打算。
吃过饭,叶栩到大锅前扒拉了一下柴火,有了上次的失败经历,叶栩渐渐摸索出烧火的窍门,抽出几根粗木,明火慢慢熄灭,就这样煨着降真香木的香气才会更加纯正。
“叶栩,你去休息,我来看火。”蔡恬口中叼了一根不知在哪摘的狗尾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叶栩闻声抬头直视他的眼,却被他闪了开去。装吧!心中明明慌乱得很却故作轻松。叶栩看了他一下没说什么,隻轻轻点了点头,从他身边走过回了客房。
蔡恬长吁了一口气,从何时起两人如此拘束了?蔡恬不知道,越想跟叶栩说话,越不敢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自从来了衙门,总觉得有层无形的阴影笼罩在周围,衝不破逃不开。
蔡恬依旧靠坐在午后休息时的那根廊柱上,抬起头眯眼望着如血残阳,思绪渐渐飘远……
叶栩回到房中,踱步到窗前打开半扇雕花木窗,从这里望出去刚好能看见院中煨着香木的大锅,眼神稍往左瞟还能看见蔡恬笼罩在橘红夕阳中平静的侧面。他一隻腿弯曲,手中拿着狗尾草,毛茸茸的吊穗无风自摇,他的下巴微微抬起,看不到他的眼神,仅凭感觉就知他在神游太虚,看似宁静平和,但叶栩知道他的内心和狗尾草一样静不下来,或许动摇得更厉害。
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虽不长,但蔡恬的脾性叶栩早已了解,平时充满活力,遇事却异常沉默,喜欢自己扛,若是事能解决自然不会说,若是解决不了便会采取逃避方式,以为不说不想不碰便能安然渡过,有点小孩子心性。若以星座来说,叶栩猜蔡恬应该是白羊座,而自己是金牛座,这两个星座在一起不是很搭,会很累。
短暂的甜蜜不能换来长久的安定。叶栩坐在窗前,手中拿着製香书册,目光却落在远处的蔡恬身上。两人一个看遥远天际一个看模糊背影,何时才能并肩而坐,共赏朝阳美景。
不知不觉戌时已过,暮色四合。叶栩的手肘滑了一下,思绪和目光一同收回,他用火折子点亮窗边烛台,一灯如豆,烛火摇曳。房中明亮便看不清远处暗影,叶栩叹了一气,俯身关上窗棂,一扇古旧老窗将两人再次分隔开来。
亥时,紧闭的房门外没有一点声响。难道他忘了自己午间说的“等他到亥时”的话?叶栩的眉头一寸寸锁紧,蔡恬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