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沅陷入黑暗中,有些不适应,忍不住摩挲被子上面的花纹,一双手伸了过来,孟西平将靠枕放在她后背,动作一气呵成。
孟西平的面容模糊,他点燃了茶几上面的烛火。
屋内亮起来的那一刹那。
喻沅的心仿佛同步点亮,她悠悠问脸色不好的孟西平,终于转向正题:“我还没问你呢,你既然和我一样,那未必寿终正寝,又是怎么死的?”
孟西平也与此时开口问:“刚才说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喻沅眸光亮极,烛火飘摇,看得久了,仿佛神魂都被一豆大小的亮光吸进去:“当一个人不再糊涂的时候,总能发现些什么。”
从江陵到帝京的路上,她一直在想。
孟西平的种种举动诸多怪异,他不像是个闷嘴葫芦,那些话有什么好瞒着的,也值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除非事关她,除非他真正想瞒着的,是她的死亡,或许,还有他的。
他不想让她知道。
宁王府里身边几个丫鬟接连出事也不像是意外,起初喻沅觉得是示威,一直以为是裴三娘做的。
可在渡口,看孟西平的态度,又不太像裴三娘的手笔。裴三娘只会仗着慧宜公主的势耀武扬威,她已然拥有更强有力的帮手,倚仗权势就能让喻沅低头,不会干出这种落人把柄的事情。
直到在寒山寺,她才隐约明白,出手试探。
孟西平不该瞒她,或许会陷入下一个漩涡,或许会被另一种痛苦裹挟。
但喻沅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雪坦然受之。
孟西平终于失去他的气定神闲,他坐在床边,垂下头,整张脸都被阴影覆盖。
陡然失去所有,颓然地扶额苦笑,像一尊无可奈何要露出伤口的兽。
喻沅耐心地等了一会,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弯下来的脊背。
有好一会,两人都没发出任何声音,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等喻沅数清楚他背上外袍的褶皱。
孟西平终于吐出几个字:“十二娘,再信我一次。”
他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她,眼睛里有水光闪过,恍惚带上一丝恳求:“我们好好说一说。”
喻沅盯着他,似在判断他的话语,神色微微闪动,将脖中的鸳鸯玉配取了下来:“世子爷,你的那块呢?”
孟西平看得肝胆俱裂,麻木地从怀中将玉佩取了出来,他闭了闭眼,将玉佩放在她手心。
喻沅将一对定亲信物握住,神情缓和许多:“世子爷竟肯交到我手中,任由我选择。”
她笑起来神情近乎飘渺,从枕下摸出她抽空编的天青色玉络子,还有孟西平给她的匕首,放在玉佩中间。
喻沅将选择再度还给了孟西平。
孟西平呼吸倏地一滞,明白了她的意思。
要么宁为玉碎,要么“失而复得”,他别无选择。
孟西平呆了呆,如梦方醒:“我还记得你曾经送过我一个亲手编的玉络子,我把它放在书房里面。”
后来不管他怎么找,都找不到,随着喻沅去世,玉络子也凭空消失了。
喻沅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东西,孟西平还记得。
她眨了眨眼,将那些思绪一并从眸中扫走:“莹玉呢,最后她可有平安回到江陵?”
孟西平微微一顿,目光穿过门缝,落在外面那个最活泼的丫鬟身上:“我让人护送她去江陵,三日后,她在回江陵路上,和我的手下一起尸骨无踪。”
喻沅听得眉目低垂,也是,那些人连莹心她们都没放过,怎么可能放过落单的莹玉。
她突然眸光一亮:“他们为什么要害莹玉,你查清楚了没有?”
按理说,喻沅已经死了,莹玉失去了价值,他们冒着被孟西平发现的风险,也要杀掉莹玉,里面必有蹊跷。
孟西平在她的期盼的目光里,犹豫着点了点头。
后来他给莹玉报了殉主的消息,一点点查,查到了京中几位皇子身上,甚至里面还有喻府的手脚,但他没有等到找出真相的那一天。
孟西平没有给出确定答案,他静了一会,谨慎地说:“我还没查清楚就回到了帝京,或许是我查的漕运相关,涉及几位皇子,还有可能牵扯到了江陵。”
一听他提到江陵,喻沅下意识抓住被角沉思,她身为喻家人,最是知晓江陵情势,在江陵做什么事都离不开喻家。前些年,她化名钱公子在外做生意,也知道其他地方水帮势大,可唯独江陵犹如铁板一块,任谁来都不好使,他们只认一个喻字,漕运一系的官员逢年过节少不得来拜望喻老太太。
喻沅忽然想起了什么,挑眉问孟西平:“他们冲着我来,是因为喻家?”
孟西平摇了摇头,又迟疑问:“你当年在喻家是不是带了些东西出来。”
喻沅顺着想了想,前世她孤身上帝京,后来嫁妆都是喻三爷和喻老夫人叫人送到宁王府的:“当年我来帝京的时候,除了盘缠,什么都没带,成亲前喻家才将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