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照亮他的,是他见过最柔和的灯光,萧樾却莫名产生眯眼的冲动,好像眼底深处有什么地方被温柔地刺痛到了。
女孩蓬松柔软的头发近在咫尺。
他还记手放上去抚摸它们的触感。
萧樾觉得自己要在这片光亮中被撕裂了,像有一柄利刃正在切割他的灵魂,痛苦至极,一半极度渴望着想要触碰她的头发,一半又谨记着自己的肮脏,困在命运暗无天光的泥沼里,时时刻刻提醒他只要靠近就会给她带来厄运和不幸。
他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无所畏惧的自负少年了。
阮芋咬着唇盯着他看了很久,越看越气,心说这人怎么能这么不知好歹呢?我可是桃县第三届少儿斗茶大赛的冠军,亲手给你泡茶你还敢矫情拒绝?
“那你走吧。”
阮芋愤愤道,“你会后悔的。”
萧樾:“嗯,再见。”
房门在他面前应声关上,温柔的光线在刹那间消失了。
萧樾一瞬像是脱力了,整个人都有些一蹶不振、无所适从。
感应灯很快熄灭,他在黑暗中静静伫立许久,转身离开的时候,全身上下的关节都发出僵硬的咔吱声。
阮芋说的没错。
他会后悔的,他走到楼下就后悔了,抬眸看见阴云笼罩圆月,树影在风中凄凉地婆娑摇曳,依旧没有一寸月光能落下来,他可耻地后悔着今晚没有多喝几杯酒,让醉意把最后的神志全部冲刷掉。
那样的话,即使他现在离开了,指间多少会留有她发间清甜的茉莉香味。
阮芋关门之后,呆呆坐在沙发上良久,有点不记得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许帆的电话,打来问她到家没有。
阮芋机械地回:“刚刚到了。”
许帆犹豫了会儿,轻声问:“萧樾呢?”
阮芋:“走了。”
“噢。”对面似乎舒了一口气,“早点睡觉呀,晚安啦。”
“晚安。”
电话挂断,阮芋继续坐着发呆。
酒精在身体里四处作乱,让她的脖子有点痒。
阮芋抬手搔了掻后颈,摸到一片材质微硬的布料。
顺势低头看了眼。
黑色的防风外套,披在她身上宽松得像雨衣,随她手臂动作,衣料散发极淡的青草与琥珀清香。
阮芋眨了眨眼,动作停顿片刻,像是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然后忽然拿起手机,认真地在键盘上输入一串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是萧樾高中时期的电话。
回铃音只响了一声就接通。
“喂。”
男人低沉的声音仿佛穿越满城烟雨落在她耳中。
阮芋还听到细微的风声:“你衣服忘记拿了。”
萧樾轻叹气:“改天再说吧。”
阮芋:“不行,你现在回来拿。”
萧樾:“那我叫个跑腿?”
阮芋:“你真有钱。我家离你学校有十五公里,我查过了,打车都要大几十块呢,跑腿起码要一百块吧!”
萧樾:……
那可能不止。
滋滋轻响的电流仿佛送来似有若无的一声轻笑。
然后沉默许久。
阮芋:“来不来拿?不来我扔掉了。”
“叫跑腿了。”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混不吝,“已经到你家门口,开门。”
可恶啊。
阮芋捏了捏拳,气鼓鼓地跑去玄关,砰的一声把门往前外摔。
门外感应灯光暗淡,萧樾站在清冷的光线中,身影高大孑然,明明穿了一身漆黑,却莫名给人一种肩上落满了雪的凄寒和哀伤。
视线对上的那刻,阮芋脾气像孩子一样,一瞬就把愤怒吞回去了。
“以后半夜不要给男人开门。”
萧樾迈开长腿,只向前走了一步,停在玄关处,没有再往前,“衣服呢?”
阮芋跑到茶几旁边,拎起小茶壶接了一壶矿泉水,放在小电炉上烧起来。
然后安安静静坐在沙发边缘位置挑茶叶,像没听见萧樾的声音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只顾着忙活手头上的事情。
萧樾无奈,回身关上门,换鞋步入客厅。
阮芋这时又仰头盯着他,脸颊渐渐泛起血色,长睫忽扇,仿佛在惊叹这个一身黑的大高个和她明亮鲜艳的房间真是格格不入。
他的外套此时正杂乱地团成一团,堆在阮芋身旁的沙发上。
萧樾走过去,弯腰捡起外套。
拎到半空中,忽然感受到阻力。
一只袖子被阮芋抓住了。
她还穿着那件芋紫色法式长裙,方领开得挺大,从上往下看,能窥见高山雪色,浅浅一道峡谷,半遮半掩没入布料之下。
萧樾眼皮一跳,手上不禁用了点力。
阮芋也使劲揪住,两个体能差距悬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