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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幅样子实在算不得整洁,甚至可以说是狼狈。但此一时彼一时,打扰他也不是剑子的本意。剑子轻吸了口气,嗅着他身上带着妖异的血气,默不作声地走到佛剑背后,在他身后盘腿坐下。

    佛剑诵经的声音透过脊背,隔着衣衫传递到剑子的胸膛,让他也随着微微震颤,另一人的体温贴合着他的后背,温热而熟悉,有种微妙的亲昵感。剑子抬手支了额,腕间的檀木珠感应到佛剑的佛气,微微发亮,檀香郁盛起来,如同一柄无锋之刃,以香为刃,剔除杂思,使诸多杂念都归入佛剑低沉的诵经声中。

    然而心神虽定,疑思却起。

    倘若蛇女爱上的是佛剑,倘若佛剑便是那僧人,如果这便是佛剑命中的一劫,他又会如何应对呢?

    佛剑一定愿意去爱她的,尽管他所给的,并不是蛇女所期冀的爱。他当然也会如那名僧人一般,渡她向善,渡她出苦海,盼望她得证大道,羽化登仙。以佛剑的修为、以他的佛法高深、以他对人世的洞察和达观,说不定会让蛇女走上一条新路,以他的果决、以他不由分说的坚韧,也许可以在祸乱开始时便斩断一切,故而没有任何人无辜受死。

    但被爱的人不是佛剑。

    于是一切便已发生,无可挽回。

    剑子没有责怪僧人的意思,他知道,那名僧人真的做到了舍身。可惜的是,他的舍身并未让蛇女清醒,反而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啊,你宁可死,都不愿爱我啊!

    他是爱你的。

    剑子轻叹。

    他只是不能以你爱他的方式来爱你,如此罢了。

    他少年时初入道门,道尊就常常教导他,说人啊,最痴愚的一点不是没有明白,而是以为自己明白。以为自己明了,以为自己看破尘世,而实际上没有,堪不破迷障。

    剑子从不觉得自己修到了境界,与其要挑着捡着说出什么明白什么不明白,倒不如一视同仁,当作什么也不明白。修道嘛,不过顺其自然。

    往生咒的最后一字悄然落下,佛剑终于释出了魂珠内最后一缕魂魄,魂珠的光亮渐渐变弱,泯然如同凡物。他长吁一声,从心头浮起倦怠,手臂上的伤口麻痹着,让他几乎挪不动肢体。

    晨曦在遥远的天际隐现。

    “天亮了。”

    剑子轻巧地跳起来,在包袱里翻出了条手帕在水里浸湿。这还是佛山下的采莲女用来扎莲蓬的,亏得他没有乱放,现在还能派上用场。

    “喏。”

    佛剑说了声谢,接过手帕,慢慢擦去脸颊和手臂的凝血。桶内的水变得浑浊,晃荡着剑子映在水面的脸。

    “这蛇毒还挺厉害的。”

    剑子握着佛剑的手腕端详,看见那几个深可见骨的半月形创口,乌黑的脓血滴滴答答流个不停,看上去就很痛的样子。他拔下头上木簪,簪尖刚挑开佛剑皮肉,便涌出一股污血,毕竟是道家的桃木,驱邪的功用还是有的,等到血色渐渐鲜红,剑子才松了手,倒了点金疮药替佛剑止血。

    他抬眼看向佛剑,微微扬眉,问他痛不痛。佛剑只摇摇头,他余毒未清,不能有太大动作,连眨眼都有些迟钝起来。剑子看他速度极慢地垂了眼,真像是一座佛像,坐立于荒凉蛇窟,有几分不识世情的茫然,他甚少见佛剑如此神情,于是被逗得开怀。

    “佛剑?”

    他兴起一个念头,想试试看佛剑到底是不是佛像。

    “嗯?”

    他当然不是。

    我怎么会这么想呢。剑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无奈一笑。

    “如此,算是了结了吗?”

    “算是吧。”

    剑子眉毛一扬:“佛剑,你什么时候说话也模棱两可起来了?”

    “我来问你,那女子明明已经皈依了大道,为什么最后还是开了杀戒?她说她吃斋念佛,日夜诵经,佛法竟也没能给她一点改变吗?”

    佛剑运功流转几个周天,稍觉轻松,便说:“若以色见我,以声音求我,其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她非是信佛陀,而是信她若是如此做,那名僧人便会爱她。”

    “她不是信仰佛法,而是信仰诵佛予她的好处。”

    “从一开始,她就入了魔。”

    剑子恍然大悟:“原是如此。所以那僧人才一定要离开她,否则,她永远都不能看清自己真正所求。”

    “可是……非要得道不可吗?男欢女爱,本就是正常之事。人妖之间虽然殊途,但既然种了善因,未必不能结下善果。”

    “想来想去,”他不由怅然,“只是……执着。”

    一者执着于佛陀,一者执着于情爱,即便短暂交汇,也必如流星一般稍纵即逝。纵然舍身相渡,然而苦海茫茫,何处可上岸。

    “佛剑,你总说:分说,不分说,不由分说。”

    “世间情爱莫不也是?”

    “执着,不执着,不用执着。”

    两人最后对着荒冢欠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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