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凝练的弧度。从上至下,从任何角度看去都能捕捉到那一根线,完美贴合着手的轮廓。
凹的地方是指腹,凸起则是微屈的指节。笔直坠落后猛地向内一收——食指与拇指间牵连着皮肉的虎口。
降谷零雾蓝的眼里倒映着这瓶子的轮廓,亮丽的柠檬黄变成了金亮亮的一个月牙儿,在内湖幽暗的水面上从左滑到右,从右滑到左。
诸伏景光从架子上拿下那瓶黄芥末。降谷零发着呆,目光仍追随着景光的手,直到二人双目相对,他才发觉自己行为的异样。
景光摇了摇手中的瓶子:“我以为你没在用。”
“啊…”降谷零尴尬地笑了笑,“哈…哈…你用。我等会儿再来。”
降谷零低着头推开休息室的门,就听见景光从背后叫住了他:“零。”
“?”降谷讪讪回头。
景光咬了口手中的热狗面包,似乎也不在意同处在这个空间的降谷零:“你要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
他翻看着不知是谁留在休息室的杂志,漫不经心之间将降谷零这几日强压在肺腑之间那团理不清的绳结一股脑全暴露在灯光之下。
“哈…哈…我能…能有什么事……”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在嘴里多绕了两个弯,再进耳朵里时已经变成了清晰明了的一个词:可疑。
景光耸了耸肩:“有事随时找我。”
“……我会的。”
休息室的门从背后关上,降谷零仍不能松口气。
他和景光从小玩到大,现在又同为公安工作。他藏什么秘密,是景光发现不了的?
可是,现在他心中就是有一个……即使是景光也不能泄露的事。
午休结束,降谷零陪着上司黑田兵卫同警视厅的一众同事开会。
降谷零并未参与警视厅正在办理的案件。他仍然去了,好借开会的由头躲开景光关切的眼神,以及躲过……那件不知何时就要爆发的事…
“降谷先生。”
会议被打断,在场的十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眼前的事,朝站在门口的人看。
降谷零走到门边,压着嗓子问风见:“有什么事吗?”
“打扰您和警视厅的会议了,我很抱歉。”风见裕也仍像平时那样一板一眼,“降谷先生,您能跟我出来一下吗?这事我只能跟您单独说。”
降谷零带他去了同楼层一间无人使用的会议室,二人进去后便紧紧地锁住了门。
降谷零深吸了一口气。他最近本就心烦,看风见这如临大敌的样子,估计又有什么大麻烦要来。
“是关于什么的事?”
降谷零在脑中快速地捋着最近自己经手过的大小事,不知是这里面哪一件事出了差池。
风见压着声,生怕自己说的话惹怒了这位难以摸清楚脾气的上司:“有个电话打去了警视厅…”
降谷零立刻皱起了眉头,脸上却毫无困惑摸不着头脑的神情,相反,他的神情更像是恨。
“找我的?”
“嗯。而且那个人说他要找的人,叫作波本……”
安室透随即陷入了沉默。
“降谷先生……您知道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吗?”
“把电话挂了,不用理。以后这个人再打来,不管他说什么都直接挂断。”
“可是……”风见犹豫着,“公安的人之外还知道您用这个代号的人……是否该好好查查?”
“不用。”降谷零立刻否决了他可爱下属的提议。“我说了,直接挂断。”
风见不敢再质疑他。今天的降谷先生和往日似乎有些不同,即使迟钝如他风见也能看出来。
“我明白了。”他回应着他的上司。“那人说他过会儿还会再打来。警视厅的接线员有十几位,要一一通知到位或许需要一些时间……降谷先生?”
风见看见自己的上司的脸色不知何时已变得铁青。他赶忙道歉道:“抱歉,这些细枝末节的事由我处理就好,不麻烦降谷先生。”
如果是平时,降谷零至少还会和风见多交代几句。他的这个下属虽然有些愚钝,大多数时候还是可靠的。一两句鼓励之言并不奢侈。
今天不同,降谷零倍感分身乏术。再匀一些精力给风见,他自己便要支撑不住。
电话……电话……上嘴唇点在下嘴唇上,降谷零贸然抛下风见慌慌张张地离开了会议室。
电话响了。
警视厅里少说也有几百部电话。茶水间墙上的公用电话,办公桌上的座机,警员口袋中的触屏手机……
同时间有十几通电话正在进行,总不会那么巧就是他的。
降谷零沉着脸走进廊道。周围没有人,更没有嘈杂的铃声。他屏住呼吸,却觉得耳底又有新的声音要窜出来……是人的声音……细哑,痛苦,难以抑制。
他捂住脸,难堪地倚靠在栏杆上。
“降谷先生。”一个脸生的小警员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