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喊托,心中不禁酸湿,用手指戳了戳阮宁的额头:“这个臭丫头,什么该记住,什么记不住,门清着呢。她这一辈子,连着这回,可傻了三回了,真不省心。”
命迟数了数,说:“第一回是小时候,第二回是阮将军……”
孙阿姨摆了摆手,叹了口气:“第二回可不是她爸爸去世,她爸爸去世时她好好的一颗铁豌豆,第二回是她二十三岁那年,大学刚毕业,不知怎的,整个人就不好了,在我这儿治了半年多。鲜亮活泼的小姑娘突然任沉了下去,我问她怎么了,她就一直哭,你知道她的病是双向情绪病,也就是一天兴奋一天低落的,那回可好,愣是没兴奋一天,就顾着抹眼泪了。”
俞迟问道:“第二回为什么犯了?”
孙阿姨说:“我问她,她说得迷迷糊糊的,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的,我也听不明白,后来,有一天,她情绪稍微有点六奋,就对我说,阿姨,我要好好活着。我心说,你说的是人话,可你不干人事儿啊,你这叫好好活着吗?但我不敢刺激她,我就引她,说你好好活了吗,你爸爸让你好好活着你照着做了吗?她呜鸣鸣地哭,鼻涕眼泪一大堆,丑得要死,她跟我说,她同学死了,难受得发慌。我这才知道,她喜欢的男孩子去了,她一时缓不过来了。”
“她那个同学姓俞?”
“你认识他?阮宁跟我说,死了的那个同学像是太阳,太阳消失了,衣服就没有办法晒干了,身上仿佛总是湿漉漉的,委屈难受得想哭。”
阮宁把编好的草环递给了孙阿姨,摇晃着手和她再见,继而拉着俞迟的手,说:“你带我回家,这里不好玩。”
她感觉如此敏锐,四周全是穿着条纹衣裳的男女老少,眼神空荡荡的,让人看着害怕。
俞迟挑挑眉,说:“你喊我爸爸,我带你回家,小黄鼠狼。”
“你爸爸!”阮宁哇哇哭,捶得俞迟嗷嗷叫。
孙问姨问:“女婿女婿你姓啥?阮宁以前报喜时说过,我好像忘了。”
俞迟说:“我啊,我也姓俞。”
俞迟在火车站小报摊买了一个台历,孙阿姨给阮宁开了药,叮嘱俞迟看看她按时吃药,另有一点,如果过些日子还无好转,恐怕还是要住院。
孙阿姨送他们离去时,颇有些遗憾地开口:“如果有人照顾着她,陪着她一段日子,想必她好得快点,从前生病是敬山陪着她,敬山去了之后是我,她住院后情绪并不太好,我们就把她接了出来。可是你还年轻,又在部队,怕是……”
她知道要求一个如此年轻的侦察团团长放弃事业,去照顾自己生病的妻子颇不近情理。毕竟结婚也就两年,哪有多深厚的感情耐得住那些颠沛流离的伤痕。
她戴着阮宁送她的草环,目送阮宁离去。第一次送阮宁离去时,她还是个孩子,球鞋的白帮上都是擦痕,她爸爸带着她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找到了她。那时的自己正在准备升职考,手下还有十几个病号,几乎焦头烂额,很委婉地拒绝了老同学敬山,引他去拜访另一位学界的专家。
那时的阮宁刚恢复一点神志,并不像生病的样子,敬山远远地喊一声“小栓跟上”,她就清楚地应一声,大步地低着头,踢着那双伤痕累累的鞋,默不作声地走着。
她颇不忍心,也轻轻地在远处唤了一声“小栓”,那个孩子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地转身,局促地鞠躬,含糊地喊着“阿姨再见”,她双脚并着,显得过度的卑用和病态,像是被暴雨打压很久的小草,摇摇晃晃的,可是,就是不想死。
无论如何,还不想死。
只有做过很多年医生,才看得懂。那双眼睛,她在向她求救。
满眼的山海般的呐喊和痛苦,被内里的铁壁和恶魔压制,只能化为无声。
从那时起,无论多么艰难,她都再未放弃过这个孩子。
俞迟看出孙医生对阮宁的怜惜和犹豫,他再一次捏着阮宁的腮帮,微微笑道:“叫我爸爸。”
他给了她这样的的承诺。
孙医生读着读着就懂了。
他会像她爸爸一样照顾她,除非他同她爸爸一样,永永远远地死了。他向部队请了长假,并在摇摇晃晃的火车上写了封申请书,为了不敢误军区的发展和手下战士的进步,方便照顾生病的家人,他申请调离现岗或者……退伍。
俞迟拧上钢笔的时候,阮宁在下铺蜷成一个球,睡得正香。
婚前九十八斤,生孩子之前一百二十八斤,坐完月子一百一十五斤,现在孩子一岁多,只剩下一百斤。
这是俞迟对阮宁最挑剔的地方。无论怎么喂,都吃不胖,走出去的每一个飘浮的脚印都彰显了丈夫的无能。
对,还有长头发,抱着一直扎他脸,这点也不满意。
俞迟深深思考了一下阮宁这个人,觉得需要改造的地方还有很多。她蹬开被,抓了抓耳朵,他又觉得不改造也勉强过得去。
这姑娘兴许是很困了,睡得口水鼻涕泡满天飞,他就坐在床头蜷着腿,一边吸溜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