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枝繁叶茂,易水从叶片间漏下的光里分辨不出时辰,仰头瞧了半晌,倒是把雨瞧来了,他连忙裹着外袍躲在马儿身侧。山里的雨也是冷的,须臾就打湿了易水的衣衫,他抽着鼻子拾起一片宽大的叶片遮在头顶,竖起耳朵试图在雨声里听出别的声音——属于易寒的脚步声。
还真让易水听见了。
很轻又很果决,鞋底碾碎叶片的沙沙声隐藏在淅淅沥沥的雨水里,他迫不及待地站起来,举着树叶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
滴滴答答,雨滴跌碎在摇曳的叶片上,清脆悦耳,易寒的身影也出现在树林间,易水脸上涌出欣喜,拼命往前奔跑,靠近兄长时却猛地顿住,但也只顿住了一瞬。
“兄长!”他扑到易寒怀里,继而被对方身上的寒意冻得打了个寒颤。
易寒揽住易水的腰,敛眉道:“就该把你送出去,山雨一下,你怕是要染风寒。”
“不会的。”他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喷嚏,连忙可怜兮兮地抽鼻子,“兄长”
易寒蹙眉望他,把染血的剑悄悄插入剑鞘:“我狩了只野狐,就在前面,你去把马牵来,我们一道去。”
易水连忙跑回去牵马,跟着兄长往树林深处走,易寒一直站在他身侧,脱了外袍替他挡雨,易水就捏着那片大大的树叶蹦蹦跳跳地跟着,虽然冻得面色发青,心里却是快乐的。
他的快乐如此简单,只要与兄长在一起便觉得幸福。
山里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易寒寻了快朝阳的斜坡生了火,又把易水的衣服脱了烤干,自己则抱着他,生怕他挨冻。只是易水的额头还是发起烫,恹恹地趴在易寒怀里自责。
“我给兄长添麻烦了。”他啪嗒啪嗒地掉眼泪,“连累兄长不能去狩猎。”
易寒拨弄着火堆,闻言只轻轻笑了一声:“那我现在就去打猎。”
易水忍不住扑过去:“别走。”
“痴儿。”易寒扶住他的胳膊,借着火光望回来,“既然不想我走,就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被戳穿的易水晃了晃脚:“可我不说心里不舒服。”说完就被易寒拍了下脑袋。
“兄长”他倚过去,“你打算怎么办?”易水问得自然是围猎的事。
易寒把手里的树枝折断扔进火堆,火舌瞬间卷上来:“其实不作为就好。”
夜里林间的风像孩童哭嚎,也给易寒的声音染上一层阴森:“若朱铭真的大展身手,皇帝并不会因此嘉奖,反而会忌惮这一年我在平原招兵买马,暗地里与朝廷官员勾结。”
“倒不如就让三皇子出出风头,反正他是当朝太子,狩猎摘得头筹自然皆大欢喜。”易寒转身摸了摸易水的额头,“皇帝也不会因此对我产生猜忌,甚至还会有意给我一些支持以打压太子的风头。”
他听得似懂非懂,把凉丝丝的胳膊环在兄长腰间:“都是兄弟为何为何要自相残杀?”这问题就问得幼稚了,连易水自己都笑起来,“世间也只有兄长待我这般好。”
易寒听后又去捏他的脸颊,嘴边也挂着浅浅的笑意。
“兄长,你猎的狐狸呢?”易水的心思又转到了别处。
“在马背上挂着。”
“一只够不够?”他不甚确定地呢喃,“好像寒碜了些。”
易寒见易水硬撑着困意思前想后,暗觉好笑,忍不住逗弄起来:“你箭术不是很好吗?为兄指望你了。”
“我我只能猎兔子。”
“那不是就有吗?”易寒随手一指,草丛中还真的窜过一只兔子。
易水眨巴着眼睛看了片刻,拱到兄长怀里:“没看见。”
“没看见?”易寒捏了捏他的后颈。
易水把脸扎进兄长的颈窝,兀自喊:“就是没看见。”
只要在易寒面前,他就能肆无忌惮地撒娇,因为易水知道兄长不会生气,亦不会怪罪,所以那只兔子最后还是被放走了,倒是易寒晚间时猎了只觊觎他们的狼,如此一来,算是能交差了。
可易水什么也没猎到,背着箭囊病恹恹地跟在易寒往后山去,他不肯骑马,赖在兄长身边,最后被易寒背在背上带去了目的地。猎场的后山是一整片林海,山间透着点皑皑白雪,从山下看只能望见缭绕的云,跟丝带似的。
易水听着兄长的脚步声犯困,捏着弓打瞌睡,身边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是不是窜过黑影,都是被他们惊飞的鸟,他觉得自己两手空空出去太丢人,最后勉强用箭射了只鸟。
还是只乌鸦,怪不吉利的。
易水皱着鼻子把乌鸦从地上拾起来,这鸟伤了翅膀,叫得凄凉。
“好箭法。”
“兄长?”他听出易寒的调笑,不满地捏住乌鸦的翅膀,“我也猎到了猎物。”
易寒把易水重新背起来:“是了,一只乌鸦也是猎物。”
像是能听懂人话,受伤的乌鸦嘎嘎叫了两声,黄豆大小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下,然后趁易水不注意啄了他的手背。
“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