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危家羲最没有预料到的一种情况。
他想过自己和老头子之间的问题,想过很多种不同的可能性。可能他们会如最初一般,各行各路,互不相干,度过余生;可能他们的关系会有所缓和,彼此尊重;可能他真的会继承家业,进入红盛,创一番事业。但他没有想过,原来这个沉默寡言,对待自己总是无话可说,但让江湖中人人惧怕的男人,原来也是会倒的。
现在的危家羲,从刚才上救护车,跟着担架一路进急诊室,到现在坐在医院里等着急救结果,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是危家羲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上一回张文安出事的时候,他接到消息之后直接就去了殓房,一切已成定局。现在却更加不安一些。
他痛恨这种感觉,等待,煎熬,不知所措,不清楚结果究竟会怎么样。医生什么时候会出来?会出来说些什么?像电视剧里一样,说一句“我们已经尽力了”吗?还是,会有更好的结果?
危家羲的脑中乱作一团。他竟然觉得,害怕了。
他坐在急诊室外面的长椅上,呆滞地盯着自己双脚之间的地面,双手撑在膝盖上,脑袋低垂着。他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脑中全是乱七八糟的念头。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去面对生与死,爱与恨,对与错,有的只是直截了当的事发。当他意识到这是生死一刻的时候,事情总是已经发生了。比方说张文安的死,比方说和云少锋的感情,比方说现在。
这似乎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
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掌,手心与他同样冰凉,但十分有力,没有一丝迟疑。危家羲轻微抬头,毫不意外地见到,是云少锋。
还好,不是最后一个,还有这个。危家羲苦笑了一下,眼眶却红了。
云少锋轻叹一声,然后伸手将危家羲搂了过来,让他轻轻靠在自己肩上。
两个男生等待着,祈祷着,这个对他们而言其实同样重要的男人,能够平安。
急诊医生出来时,接到墨超通知的危家义刚好也赶到。他来不及冲危家羲发作,先挤到了医生面前,大喊:“我是他的家属!”
危家羲和云少锋也立刻站起身来,走向满头大汗的医生。危家义这才瞪他们一眼,叉着腰便挡在他们跟前,隔在了同样忧心忡忡的两人与医生之间。
医生看了所有人一眼,自然不会插手别人的家务事,摘下口罩说:“病人突发脑溢血,目前仍然是昏迷状态,需要尽快做手术。虽然现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情况并不太乐观,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危家羲牵着云少锋的手握紧了一些。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深深的忧虑。
危家义则没有答话,沉默抿紧了双唇,甚至没有对医生道谢。等到护士把危俊林推出来往病房走时,他看了一眼昏迷中的父亲,仍旧没有开口。
危家羲正打算跟着一起上病房,忽然,前胸的领口被一阵大力扯起,随后便被抵在了墙上,眼前是危家义面目狰狞的怒容。
“是不是你害得老爸这样子的,扑街仔?”
危家羲甚至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在感受到威胁的那一个瞬间,二话不说,立刻就条件反射地挥拳回击,一拳头狠狠打在了危家义的鼻子上。危家义被他打得一个踉跄,痛呼一声,向后倒在了医院的凳子上。
一切不过瞬息之间,周围的群众纷纷发出惊呼声。
危家义立刻爬了起来,面露震惊,似乎没料到危家羲竟然敢真的动手。他挽起袖子,怒气腾腾地朝危家羲走去,后者则站得更直,毫不示弱。两个长相三分相似的男人,剑拔弩张。
“义少,没必要!没必要……”一旁的墨超眼瞅着这立刻就要开片了的场面,赶紧冲上来拉住了危家义,使劲将他推回了凳子上,牢牢搂住,小声劝他,“别在医院动手,以后多得是时候……等一阵安娜姐就要过来了……”
云少锋也凑了上来,轻轻抱住了危家羲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走吧,少爷。我们先去看看危先生吧,走吧。”
危家羲这才收敛了一些攻击性,神色有了一丝缓和。
就在他们转身打算往病房走的时候,利安娜踩着高跟鞋小跑了进来,后面跟着三四个红盛的跟班。她一脸浓妆艳抹,见到危家羲就叉起腰来,一张艳俗大红的血盆大口,刻薄的话似乎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了。
“……算了。”危家羲一见到她就倒胃口,也不想去看危俊林了,牵起云少锋的手,径直离开了医院。
云少锋无奈地跟着他走了,一步三回头,心里仍然有些牵挂危俊林。但在他向后回望之时,却见到利安娜和危家义母子二人,瞪着他们的眼神,阴险愤恨到了极点。
以红盛的人面和财力,要安排危俊林尽快做手术,并不是难事。但在他昏迷期间,群龙不能无首。危俊林住院的当晚,小洋道就开了大会。暂替龙头位置的人,自然是危家义。
大概连危俊林本人都预料不到,危家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