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七日
在诗人大街和舍尔曼大街的交汇路口的一家面包店,暂时找到了一份工作——金钱如流水,为了在蒙特利长久地居住下来,我就必须有所牺牲:我的写作时间被挤压到了晚间。
兴许这也是好事:伟大的人物在到达伟大之前总是有所波折。所以契维诺一定不算是伟大的诗人。呵,那个品尝贵妇脂粉的宠儿。令人嫉妒。嫉妒
好消息是,“魅影”报社(当时蒙特利二线娱乐报纸——编者注)十分欣赏我寄去的诗歌,并附信给予我赞赏和下一次约稿的协议。虽然我最为期待的社(当时蒙特利最大的正经文学报纸“”——编者注)杳无音讯,看来我的投稿是被他们每日如海的信件所淹没了,但是是金子是黄铜,我清楚我自己。
“魅影”社诚意邀请我为一位歌剧演员写诗,但实话说——我只看过街边大帐篷里的短幕剧,粗俗而鄙陋,充满了对大男子主义和对女性的嘲弄摆布的吹捧,尤其是对贵族的隐晦玩笑,完全的丧失旧时代的可被称赞的质朴品德——或者从未有过。
所以我,极尽委婉地拒绝了。
这需要什么理由吗?
这是一个具有前瞻性的伟大诗人的果断和智慧!
但是,歌剧院想必是个提高文化素养、道德品行、与名流贵族洽淡的优雅场所
等着我吧,“蒙特利歌剧院”!(事实上蒙特利没有一家歌剧院叫做“蒙特利歌剧院”——编者注)
伟大的哈迈尔?库克,整装待发!
为了面包和牛奶!
为了诗歌!
五月二日
蒙特利,蒙特利,一座充满魅力的古老城市,因时代的变迁而更着锦色繁花——他们在这,我也在这。
晚间回家时莫丽太太给我了一封火漆封缄的信件,来自舍尔曼大街101号金盏花夫人,一封馥郁芬芳的邀请函。?
我犹如亲自面见那位雍容华贵的金盏花夫人般,荣幸而郑重地为自己的双手喷上香水打开信封——想想吧!我将与他们一同畅谈诗理;我将跻身蒙特利文学界上流——通常就这代表了国家文学界的上层——因而那通往贵族社会的康庄大道,阿波罗为我弹奏竖琴!
啊哈!又一个为法官女儿作诗、亲吻法官夫人手背的伟大“诗人”!
仅此一张请柬,值得为自己干一杯。
五月三日
昨晚在海伦酒馆看见了契维诺和他的朋友们。谁不是第一眼走进酒馆就看见了他呢?他风流的名头甚至连大洋彼岸的人们都啧啧称奇,何况他的风流韵事都是耳熟能详——多情的才子、贵妇的宠儿、玫瑰诗人明明他从未写过任何关于玫瑰的诗歌。事实上,他最出名的一首情诗是关于夜来香的。
管他呢,女人们一直在向他的头顶扔王冠和向他的胸膛抛玫瑰。
哦,蒙特利的玫瑰,蒙特利的契维诺,他麦浪似的长发,溺死无数海鸥和女人的蔚蓝眼眸,深情款款的浓密长睫,两瓣晶润饱满的红唇,有意无意泄露阿斯蒙蒂斯()的欢欣欲望之言。正在韶华的青年,拥有美貌和多情的两种品行就是恶魔——
他的大腿上还坐着酒馆的女侍呢!
我点了杯朗姆酒想要凑近他们——契维诺是诗人,那么想必他周围的人不是诗人就是游手好闲的贵族子弟——他们看起来也并不排外。但是他们大约是醉了,契维诺随手丢给一个酒馆侍童,一枚银币!我的天啊!一枚印有女王头像的银币!!!
那侍童和周围的人一样不可思议地猛盯着他掌心里的那枚可爱的钱币,契维诺和他的狐朋狗友们举起酒杯哈哈大笑。酒馆老板蛮横地想从侍童身后将女王头像抢走,男孩急得跳起来咬住了酒馆老板手臂上的刺青——如果我没记错,咬的是船锚——在酒馆老板的咒骂声、契维诺他们的大笑声和酒馆众人的哄笑声中,也许有我的一份,那个男孩咬破了酒馆老板的手臂,哦,看来酒馆老板的船要搁浅了。
酒馆里的好心人将见血昏倒的酒馆老板手忙脚乱地拖去医师那——他们一人提起一只脚或一只手,将老板的躯干拖在地上,走了两条街——酒馆没多久就恢复了平常安静的喧闹的状态。那男孩带着他血淋淋的银币不知道从哪钻出去了,勇敢而可怜的孩子——同龄的男孩都在学堂里恶作剧。
我拿着那杯酒走向契维诺,他们年轻的头颅凑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讨论刚才的那场突发“争斗”——这对他们不是什么大新闻,像是在漫长无聊的生活中偶尔出手的大方消遣。
我脑海中转着那枚银币,想它一定能发出清脆的声响。
翌日我在自己的床上醒来,莫丽太太告诉我是契维诺派人送我回来,而我的脑内充斥着宿醉的痛苦,因而我完全不记得在那段消失得一干二净的记忆力自己做了什么。
希望昨日被忘记的我留给他一个比较好的印象——毕竟他可是金盏花夫人的贵客——如果希望有差,那真高兴我忘记了。
?
对于哈迈尔先生的该部分日记内容我们在契维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