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十五 夏天的风

    十五

    幸好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八月初，高三生就该去学校补课了。

    不必面对王昀明日日夜夜的求欢另周林晓松了一口气，可转眼就要应对肖莉的爱意，这又该如何是好呢？周林晓不喜欢她，可又无法明确地拒绝她，他总怕会伤害了女孩子的心。

    想起肖莉，就令他想起自己，仿佛在凝视着一面镜子。感激的同时，又难免有些自伤，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总有人在等待着一份没有回应的爱情，肖莉是这样，周林晓也是这样。于千万人中，偏偏遇到了这样一个，偏偏只有这一个，其实未必有那么好，却总叫人魂牵梦萦。

    可是肖莉再也没有找过他，周林晓终于松了口气，可同时又怀疑起来，那一天，真的有人跟他说肖莉喜欢他么？也许是妄想吧！他和肖莉终究是不一样的人。有情则聚，无情则散，这才是一般人的样子吧，纵然有遗憾，也潇洒干净。周林晓的心里乱起来，又自嘲，他对我也没有情啊。合与散，不是我开始的，也无法由我结束。

    周林晓把书本翻开来又合上去，又想，高考不除，何以家为？当务之急总是学习，那一些小情小爱的，总要先放到一边。

    夏日是如此的漫长，热得令人心焦，汗水滴落在永远也做不完的试卷上，然而以后再去回忆，才蓦然发觉那些令人焦灼的日子与心情已经隔了那么多年，再炎热的天气，再热烈的爱情，也无法像从前那样轻易地在心里引起惊涛骇浪。而是沉重且无奈的，欲说还休的一声叹息。

    过了十来天，夏季的补课就结束了。

    那是一个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太阳将那油绿的植物的硕大叶片照得发亮。王昀明又来找他。去哪里呢？离太阳下山还早得很，似乎哪里都躲不开那热意。只好去电影院看电影。

    因为是临时的决定，也没有什么好位置，最后挑了个后排的角落，一看就是要去做什么坏事。可是什么也没有做，王昀明专心致志地看着电影，到像是他在期待着什么似的。一进去就感到丝丝的凉意，到后来几乎觉得有些冷。又黑又冷，令人觉得自己像冷柜里的肉。

    周林晓短裤下的双腿微微发凉，只好交叠在一起。

    他去拿饮料，暗黑中却碰到了王昀明的手。

    一碰触就立即分开。却足够感到那双手的温热与滑腻。

    周林晓拿着饮料，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那温热的触感。他看了一眼王昀明，他的面庞大半都隐藏在深深的阴影里。远处屏幕里的光影变换，间或映射在他平静无波的脸上，一刹那的色彩仿佛也感染了他忧郁的蓝，暧昧的红，若隐若现的五官更使人生出一种朦胧感，明明那么近，却好像隔了很远似的，千山万水，万古洪荒，无际的空间的远，无涯的时间的远。

    周林晓用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嘴唇，想象着一个轻吻。

    爱情或许就是这样，令人患得患失。可笑的是他连真正的爱情都不曾拥有，却已丧失尊严。在这一瞬间，他几乎生出一种勇气，想要逃开这个温柔的陷阱。不要再喜欢王昀明了。

    也许那也不算喜欢，只是被色相迷惑，又日日夜夜纠缠不休，所以格外牵动心神。离得远了，久了，也许就能渐渐地忘记。

    他想和王昀明说什么，义正言辞地拒绝他，不要再有这种不正常的关系了。

    心跳得极快，脑海中已浮现无数设想的可能，他想王昀明也许会辱骂他，也许会怒而操他，他其实是可以反抗的，以前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他又开始妄想，妄想王昀明会有一点喜欢他，不由开始脑补王昀明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涕挽留他的场景。因为太过不符人物性格，周林晓笑了起来。

    王昀明却在这个时候转过头来，看见周林晓的笑容，愣了一愣，也笑了起来，脑袋凑过去在周林晓唇上轻轻落下一吻，轻得像一阵微风柔柔拂过，引起心湖一片涟漪。他想，再铁石心肠的人，都要被这个吻甜化。

    周林晓吓得脑中一片空白。电影放完之后灯突兀地亮起，好像惊扰了一个美梦。周林晓和王昀明跟着人群散场。

    外面却下起雨来，暗沉沉的天空乌云滚动。空气里泛着一股湿热的气息。南方的城市，植物沾了水之后，愈显其蓬勃，浓绿的叶片，朱红的花瓣，圆滚滚的雨珠打湿了他们，又落入泥土。

    两个人都没带伞，只好去附近的小店铺买了一把小伞。那种透明的塑料小伞，抬起头就看得见掉落的雨珠。两个初长成的男孩挤在一把伞下，肩膀都湿了一半，却没有一个人说要去再买一把，只好挤得更厉害了，肩膀贴着肩膀，手臂贴着手臂。周林晓因为这样的亲密有点快乐。他想最后再纵容一下自己。

    两个小时的电影，出来已是傍晚，两个人随意找了一家小店吃晚饭。

    听见外面繁密的雨声，响着响着，又渐渐小了下去，雨停了，他们也吃完饭了。他想，今天的王昀明看起来似乎格外的快乐。

    他们并排走着。

    周林晓仍想着自己的事。听见王昀明说：“回家吧。”

    没有在意，轻轻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