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惊慌

    几场缠绵的秋雨，暑气就渐渐地消散了。

    周林晓早早决定好了分开，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向来多愁善感的他反倒没有似古代诗人那样面对西风残荷，而触景生情，而是难得的潇洒，天高云淡。

    可要说拒绝，欲言又止，只好深深地看着王昀明，当做一场末日前的狂欢。

    心情平静，成绩也十分平稳。

    那暗流涌动的高三生活，也使王昀明这样素来懒散的人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夜里也会乖乖地坐在周林晓的身边写题，而不是躺着床上睡觉。

    挨得那么近，肢体总在不经意间接触，于周林晓看来，倒颇有种亲密的意味，像生活了很久的亲人，总带着温情，刚刚好的温度，让心底微微发热。

    就是这样一份温热，让周林晓熬到了冬天。他看着王昀明的脸，总会生出几分不舍，这样漂亮的一张脸蛋，从此只能在梦中相见了吧。

    王昀明注意到周林晓炽热的目光，就立刻做一个鬼脸，故意恶声恶气地说：“你看什么？”王昀明觉得周林晓也许不怕他了，开始轻视他了，像一开始那样，脑子里全是淫邪的念头。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建立一下权威。

    周林晓说：“没，没什么。”

    王昀明那审视的目光一丝不苟，认认真真地将周林晓扫描了许多遍，才收了回去，缓缓地说：“你可别忘了”

    忘了什么？可王昀明却不再说下去了。

    生活里不过是细碎的小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像遍布了波纹的春江潮水，滚滚东流，一去不回。人是春江水里随波逐流的浮萍，偶然的相遇，总有告别的一天。

    可是那一天却比想象里来得更早一些。

    王昀明坐在前面一点的位置。

    周林晓抬头的时候可以看见王昀明的侧脸。他有时候无精打采地听着课，阳光落在他的脸上，连睫毛都带着金光有时候闭着眼睛睡觉，因他还保留着些许最后的倔强，不肯趴着睡，于是点着头，像啄米的小鸡。周林晓于是笑了起来。草稿纸上画了他的模样。

    周林晓有时候想，他要是他能转过头来看我一眼就好了。

    王昀明王昀明王昀明王昀明王昀明。

    周林晓写他的名字，又疯狂地划掉，丢到桌斗里。

    这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正如周林晓隐秘的爱情，谁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有自己知晓。可是有时候命运就是喜欢这样开人玩笑，偏偏要将这份情感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周林晓还是觉得自己太不小心了，将稿纸夹在了作业本里，而且自己也忘了。

    周围关系还好的同学借去了，自己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那个女生半开玩笑地说:“哎呀，你的稿纸上怎么都是王昀明的名字，是不是暗恋啊？”他才发现自己要完了。

    像被雷劈了一样，原本就苍白的面庞毫无血色。

    如果周林晓足够镇静，随便开一个玩笑，也不会有人当真，毕竟同性恋生活中实在是太少见了。可他这副被人发现了大秘密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疑了。

    女生原本在抄作业，听他不出声，就抬起头看看，见他这如丧考妣的样子，奇怪极了，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下意识去看王昀明。王昀明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只见他一副被冒犯了神情，羞愤却缄口不言。看起来更可疑了。

    女生觉得自己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不敢再说话了，周围的一圈也静了下来，小兔子似的悄悄地竖着而多听八卦。

    幸而没过一会儿就上课了，这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

    老师在讲台上嗡嗡嗡地说着话，像无数个苍蝇在叫，周林晓一个字也听不见，他的心里乱极了。

    秘密被人发现了！他不敢想别人会如此看自己，此刻羞愧到脸红。

    又开始辱骂自己愚钝，只当自什么也不知道，编个谎话，不知道是谁放进来的，死不承认，不就好了。一句话也不说，就是默认，这下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变态了。一切都完了，我是一个蠢蛋。周林晓都快要哭出来了。

    之后的日子周林晓生活在无穷的惊惧之中。他梦见自己和王昀明脱光了在学校的草丛里做爱，听见不远处的教学楼传来朗朗读书声。高潮的时候那声音忽而离得很远，现实的世界和自己的灵魂有了一层隔膜。灵魂在天堂飘荡。

    他们准备来第二次，体内的阴茎又硬起来了。这时候周林晓睁开了眼睛，吓了一跳。他看到了一个人在盯着他们看，面目是模糊的，只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又听见人声：“真恶心啊。”

    周林晓想将自己蜷缩起来。

    这样的关系有什么好呢？危险又畸形，没有任何的好处。

    那一天周林晓走得急，撞到了捧着一堆试卷的肖莉。

    周林晓总是躲着她，可偶然就这样发生了。他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试卷，交到肖莉手里，脱口而出：“对不起。”这一句话不知在他心里盘旋了多久，在这样偶然的情况下终于说出口了，心里的石头好像也落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