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绝望地瘫在了地上并开始回忆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但一个从小被卖进盗贼公会的人也没什么人生可言,你杀人,你操人,你数金币,没了。你在脑子里把藏在鱼肠巷口的水井下面的那些金币数了八遍,发觉自己好像还活着,索性精神抖擞地扬起声音问:“抱歉,但是大人(My Lord)?阿拉斯·斐尔兰提大人(Lord Aras Ferlantie)?”
“嗯?”
“我可以问您几个问题吗?”
“可以。”他的回答跟在书页翻动的声音后面,“但你最好不要叫我‘大人’。”
确实,私生子既不能继承爵位也没有受封爵位的资格,唯一有资格被称为“斐尔兰提大人”的是大公明媒正娶的妻子给他生下的长子。
“先生,”你从善如流地改口,“请问您是怎么把我拖……带回来的?我想我应该没有直接闯进您的居所吧?”
“你昏倒在我的月光草田边上,我让魔像把你扛回来的。”
“月光草田……”你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您种的……?”
“对。”
你实在无法想象这位……呃,贵公子,穿着雪鼠皮斗篷在药草田里走来走去浇水施肥的样子,不不不一定是你们之间的交流出现了误会,他的“田”和你的“田”应该不是一个意思……等下,这里不是猎场吗?
“原本是,”阿拉斯解释道:“但是在决定了要让我住在这里之后就不是了,父亲封锁了猎场,这里面的大型野兽能带走的被运去了另一个猎场,实在带不走的都被直接击杀,现在这儿最多的是小型草食动物和狐狸什么的,看见人都会直接跑掉。至于草药田,这里的一些地方很适合种魔法植物,父亲说随我对这片森林做什么,所以我就种了一些我用得上的草药。”
“您的父亲没有派人帮您吗?”
“一开始有,但他们都是凡人,不适合照顾魔法植物,雇佣其他施法者也不太方便,我就干脆自己做了。一开始确实不太容易,现在好多了。”说到这儿,他看了你一眼,“你差点就摔进我快成熟的月光草田里了。”
你用你最诚恳的声音说:“一万个抱歉。”
阿拉斯沉默了一下,干巴巴地说:“……你听起来可真像一只小魔鬼。”
你希望他指的是嘴甜,模样可爱,会跳舞并且特别讨他喜欢的那种。
“您为什么要救我呢?”你又问,“您不担心我是来刺杀您的吗?”
“那不会是个好主意。”阿拉斯说,真奇怪,根据大公的年龄和他的外表来推测的话他应该比你今天碰上的那个半吊子还要年轻,可是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你却本能地想要远离他,“至于救你,那是因为我在练习缝合。”
……噢,所以你是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的练习道具。
“我还在练习解剖。”他冷静,并且客气地说:“ 可以让我在你身上试试看吗?我会帮你缝回去的。”
他仿佛在问你能不能听他背一首诗。
并且,你突然意识到他刚刚说的是“缝合”而不是“缝合伤口”,而根据你和法师打过的几次交道来说,他们的“缝合”通常涉及把一个活体缝到另一个活体上去,或者一个死体和另一个死体,甚至一个活体和一个死体……
你咽了一下,“我希望最好不要。”
“好吧。”出乎你的意料,他挺好说话地放弃了这个念头,至少现在看起来是如此。你决定相信他,反正他要是真想把你剖开,那你唯一能做出的反抗大概和砧板上的鱼差不多——扑腾两下,所以还不如先省点力气呢。
“跟我说说看你。”阿拉斯说:“你是做什么的?”
你想了一下盗贼公会包办的业务:杀人放火打劫撬锁逼良为娼绑架勒索刺探机密奴隶黑货……总之给钱什么都干。
你回答:“我是个给人跑腿的,需要帮忙的人把钱给我的老板,然后他从里面拿十分之一出来,谁愿意去帮客人做事,那十分之一就给谁。”
“什么忙都会帮吗?”
你斟酌了一下,“看情况。”
你听见书被合上的声音,然后是和先前一样的窸窸窣窣声,你的耳朵忽然痒了起来,酥酥麻麻的滋味一直钻进了你的脑袋里去。
“那帮我个忙吧。”阿拉斯在你身边坐下来,说。
“好。”你的嘴在你反应过来之前殷切地答道。
“我需要一袋郁郁而终的少女的头发,三对自相残杀而死的爱侣的心脏,十个完整的六个月大早产胎儿的尸体,还有……”
……等等什么?!
阿拉斯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当他说到“被虐待致死者的骨头”时你想打断他,但很遗憾你的嘴和你意见相左;他说“另一个法师的十指”时你想跳起来撞墙;他吐出“精灵肋骨”四个字的时候你……彻底冷静了下来。
平心而论,这一串东西在你这个盗贼眼里并不惊悚可怖,不就是黑巫师的施法/实验材料单嘛,你们公会每年都会接到七八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