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醒来。
天花板离你挺远,并且两侧都没有沉沉地压下来,所以这里不是阁楼。你艰难地左右看了看,壁炉在你的左侧的两米外劈啪作响,里头木料充足,炉火欢快地在上面跳着激烈的踢踏舞。右边是一张桌子,你看不到上面放着什么,但深黑色的木质与其中散落的银色线条以及若隐若现的香味已经足够让你知道木桌的材质了——银线乌木,硬度略低于铁木,带有淡淡的香气,这种味道据说能帮助施法者集中精神,老天,你希望它的主人只是为了显摆财力才买的这张桌子。你动了动手指,摸到的不是坚硬的地板而是柔软厚实的地毯,你试着抬起一条胳膊好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口与武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别乱动。”
你差点跳起来。
但你没能做到这么高难度的动作,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你想起了自己昏迷前在做的事情。你按照公会指派的任务潜入了一个富商的私宅去刺杀他,你被告知他的情妇会打开一扇隐蔽的窗户放你进去,但没人告诉你之后那扇窗户会被锁死,而富商也根本不在他的卧室里。发现情况不对后你试图抽身,但撤退的后路被堵住了,你只好寻找别的出路,结果没走出两步你就撞上了一个鬼知道为什么会在那儿的法师——现在想回去那应该只是某个法师的弟子,虽然他给你造成了一点麻烦但他确实有点儿手忙脚乱,所以你才能在没受重伤的前提下杀死他。只不过问题在于解决那个半吊子之后你也差不多惊动了所有的守卫,而在他们倾巢而出之后你还是没有看见富商或他情妇的影子,你意识到这是个陷阱,有人想要你死在这儿。
现在看来那个人注定是要失望了。
你试图回忆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但你只记得你在守卫们的追捕下被迫逃向霍瑟斯图恩大公的私人猎场……
说话的人不在你的视线范围内,并且你意识到你的伤口没你昏迷之前那么痛了,只是还有点失血导致的昏沉盘踞在你身体里。你清了清嗓子,试着开口说:“我很抱歉我打扰了您的夜晚,我发誓这是个意外,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
那个声音重复道:“别乱动。”你只能听出那是个属于男性的声音,停顿了几秒后你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你下意识地向上看去,首先撞入视线的是一抹流动的金色。
你条件反射地咽了一口唾沫。
接着你才发现那不是金子而是一缕头发,头发的主人站在你脑袋边上低头看你,他身上的白色皮毛斗篷蹭到了你的耳朵。你顾不上去发现这件斗篷的材料来自没有少女手掌大的雪鼠,也没去想能穿上它的人对你来说得是个多大的麻烦,你甚至都忽略了耳朵被细毛蹭过带来的痒意,你盯着那张俯视你的脸,移不开眼睛也转不动脑子。
那个人疑惑地打量你,他张开红润的嘴唇说了些什么,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等待了几秒见你没有反应,伸出手做了几个你看不懂的手势,但接着你周身亮起的光芒告诉你那是施法手势。对这个法术的恐惧让你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你的控制之下,你抽了口气,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开口说话。
“你没有中智障术,”那个人说,谢天谢地现在你听得见他说话了:“你身上也没有其他诅咒的痕迹,是失血过多了吗?还是我的缝合出问题了?应该不会,伤口没有恶化的迹象,你也没有发烧。你看起来不是纯种的人类,存在隐性血脉吗?……”
他听起来正在往自说自话的方向前进,你直觉那不会指向有利于你的结果,于是你再一次开口道:“您好?”
他闭上了嘴巴,接着又张开:“你好,现在你又听得懂我说的话了对吗?”
“是的,呃,我一直听得懂,”你诚实地说完,撒了个小慌:“刚刚我只是有点头晕。”
因为我忙着在考虑我们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然后被虚假的幸福冲昏了头脑,你想,并虔诚地祈祷这位法师不会读心术。
“哦。”他点点头,第三次重复道:“那你别乱动了,这是我第一次给人类做缝合,你乱动的话伤口可能会崩裂。”
你配合地点点头,然后因为幅度过大牵动背部而疼得龇牙咧嘴。
他察觉到了这个,“我是不是应该把你翻过去?”
“不用没事我很好!”你飞快地回答,目光贪婪地在他脸上又舔了一圈,他没有露出任何不快的表情,你开始察觉这个年轻人似乎和他这个年纪的其他人不太一样,但你说不上来具体的,毕竟你只认识了他不到三分钟,连名字都还没问出来呢。
“哦。”他又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你此刻狭窄的视线范围。
“等等!”你叫道:“请问您是谁?我这是在哪儿?”
“我是阿拉斯·斐尔兰提,”他回答:“这里是我的塔。”
那个姓氏像一道闪电击中你的身体,瞬间劈碎所有旖旎的幻想。
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远离都城喧嚣的、大公的私人猎场里有一座高塔,洁白如雪,每个月光是维护它的外观所耗费的金币就足够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