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鞅身着单衣,露出雪练似的白肉,左胸口的伤疤时隐时现,晃眼得很。
他不拿正眼看我,把我拦腰抱起时扔到床上,一头扎进我的怀里,拉开衣襟发狠地啃噬。但亲了一会儿他又不动了,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掉渗出的血丝。
我不出声,他的手臂便紧紧箍住我:“童童”
断鞅的尾音低沉下扬,楚楚可怜。这一瞬间我险些以为抱着我的是决明,不过好在我很快就清醒过来,喊道:
“断鞅。”
太阳还未完全没入天际,断鞅躺在外侧,散落的白发沐浴在残光里。他松开手臂,转而把我搂进怀里。
我嗅出他身上与斩尘相同的药味,前段时间在恣意楼时还没有,也不知这十几日他去做了什么。
“离我远些。”于是我故意推他,“你身上的味儿好难闻。”
“什么味儿?”他讽我,“就斩尘身上的药味,你不都闻了好些年了?”
断鞅说这话时,抚着我后背的手触碰到其上正在愈合的伤口。
他怔愣半瞬,立马换了个姿势让我趴在他胸上,面无表情地嫌弃:“真不经用。”
我的脖子被他的手臂压住不得动弹,只能认命地缩在其怀里,我们就以这样的姿势相拥至夜幕降临。我听着断鞅平稳而规律的心跳声,竟出乎意料得觉得心安,便阖上眼同他一道入眠。
寒星孤月,几声蝉鸣。
长夜漫漫,无梦安睡。
再醒来时已是次日下午,睁眼就见紫翎用爪子勾住衣襟,翅膀不断扇我的脸。我吃了一嘴羽毛,脸被刮得生疼。这傻鸟见我发懵,便从桌上叼起桃花枝扔到我的脸上。我扒拉下桃花枝,看看桌上被翻得一片狼藉的饭菜,又看看低头梳理羽毛的紫翎,忽然吓得一身冷汗。
我捞过紫翎滚下床,硬撑着发软的腿脚站稳,出手便是龙啸九天,震落桌上的碗筷。我身体未痊愈,内力有所不济,一招过后便头晕目眩,顿觉喘不过气来。
紫翎好不容易挣脱出我的手心,对着地上的鸡腿,不满地与我控诉:“咯咕!”
我这才发现屋子里除了一人一鸟外别无活物。
我扶着床沿坐下,心悸不已。顾不上酸疼的筋骨,我拽着紫翎的翅膀把它拎起来,恶狠狠地瞪它:“你为什么回来了?!你见到叶碎寒了?!”
“你——”紫翎的视线紧锁地上鸡腿,丝毫没有理会我的意思。我目睹这一幕,忽然觉得与它倾诉的我如同蠢货,一切都只不过是徒劳无功:“算了,是我太异想天开了。”
我松开它,手垂落于床铺间,沉重得提不起半分力气。紫翎快活地飞到鸡腿旁边,自顾自啄了好半天才发现我的不对劲,于是回头叼起掉落在一旁的桃枝,又扔进我怀里。
我一阵烦躁,不由怒骂:“不要烦我!”
紫翎不懂我为何生气,只一味地把我扔掉的桃枝塞进我的怀里。最终我拗不过它,只得收下桃枝放于眼前端详。
红褐色的圆柱形枝条,光滑的枝干上有着白点状皮孔,乍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然而桃月早过,现已是暑月中旬,那横生的几根枝桠上桃花开得依旧嫣然,饱满而鲜嫩。
我扯下一片花瓣,它并不是用纸张或者布料制成的假物,而是真正的桃花。
可真正的桃花怎么可能以这种方式留存至现在仍旧鲜活?
紫翎见我接过桃枝,便又飞到床边洗漱用的银盆旁,隼喙点着水面,荡出一圈圈的涟漪。我琢磨了半天,紫翎快把脑袋都晃掉了,我才试探着把桃枝放入水中。
桃枝入水的一刹那便消融开来,顷刻间那原本像刚从桃树上折下的桃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浓郁的异香飘散出来,令紫翎打了好几个喷嚏。它扑腾着翅膀落于我的头顶,裹挟着异香的雾气伏于低处,并没有弥漫到上方。
盆中水重回清澈,唯留一张写满字的纸。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湿透的信纸。它遇水不烂,相反墨字依然清晰可见,并非俗物。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字,似乎是一个人手稿:
无畏吾徒,数十年前边疆行医,我于颠沛流离中收你为徒,传授离经易道之法。医者仁心,不避风雨,吾常年醉心医术,未尽传道授业解惑之责,徒有师徒之名而无师徒之实,为师愧矣。吾不忍天才陨落,一念之差为你引开武林众人博得一线生机,岂料你已走火入魔,痴迷此等邪术,非但不及时止损,甚至创教立派,去往各地诱拐无辜孩童以供邪术。至此吾才知晓你执念已深,甚至不惜颠倒阴阳、男女共体,为吾诞下婴孩但执念亦是心魔,若一切皆因吾而起,也该当以吾为终
手稿残缺不齐,断断续续,但拼凑起这些零碎的字句,大致能够理清脉络。
无畏吾徒,无畏,无畏师祖。
“我的一切都是要献给无畏师祖。”
时至今日,童年的记忆已模糊不清,但仍清楚地记得“无畏师祖”这个名字。手稿中提到他颠倒阴阳、男女共体,岂不是与我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