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
洛伊喉结滚了滚,默默捏紧拳头,绝望地发现身体里那两个撕裂出的小人又在相互争斗。他看着雪莱不慌不忙走下楼梯进入餐厅,才稍微能放开一点呼吸,平复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走进屋,雪莱正从对着大厅的宽阔楼梯上走下来。
胥恩菲尔德家的人丁出了名不兴旺,这个来自极寒之地的雪豹家族神秘又低调,向来不以多子多福为荣,王都偌大的宅院里常年只有两位主人。餐厅的长桌看上去有些无必要,却又是礼节与风度的必需品。于是两位主人隔着桌面相对而坐,这是不方便交谈的宽度,两人便都不出声。
洛伊:“拉斐尔,我们已经成年了,就算去消遣也是很正常的事,大家背地里都会做的。”
拉斐尔的样子异常认真,蓝色的桃花眼瞪得圆溜溜的,像个在极力争取大人信任的小孩子。洛伊忍俊不禁,拉斐尔也跟着笑起来,他知道洛伊答应了。
“……哥哥……”洛伊动动嘴唇,小声叫道。
不过到校门口的时候,洛伊才醒悟今天是真没办法再轻易蒙混过关了。拉斐尔好像是铁了心要让他乖乖按时回家。一路跟着收拾完了活动室,当知道洛伊准备走回去时,拉斐尔立马表示罗意威宫的马车就要到了,可以顺便送他回去。
他如愿以偿收获了来自他们的白眼,本来那些对他出身就颇有微词的人抓住了“品行不端”的把柄后更是肆无忌惮起来。嚷着贱民的本性总归会暴露,即使在德高望重的胥恩菲尔德家养了十来年,野猫果然还是野猫。
餐前酒之后,仆人们开始端上热气腾腾的食盘。洛伊得时刻注重着礼仪,无心思考入口的食物是什么味道。他悄悄看向对面,雪莱纤长的手指熟练地用餐具将盘里的肉类切成小块,送
雪莱微微点了点头,姿态一贯的从容矜雅,面上无波无澜,对沃尔夫冈道:“洛伊回来了,吃饭吧。”
洛伊有点无奈,沃尔夫冈总是这样,还把他当成那个才进家门的几岁小孩子,仿佛在他眼里自己永远都是那个瘦骨伶仃、怕冷又怕生的麻烦鬼。
“您也真是,天气这么凉怎么不叫辆车?侯爵大人已经回来了,还等着您用餐呢。”沃尔夫冈一边跟着洛伊穿过庭院一边说。
洛伊不说话,默默收着伞。拉斐尔眼珠子转了转,又想到了什么:“但起码这周你要回家呀,周末母亲要在罗意威宫举行甜点会,你会来陪我的吧?”
不过到现在,这只是一个惯性罢了。亚瑟也好雪莱也好,都是那一个人,其实没什么区别,也不会有别的意义。他只觉得曾经那点固执确实傻气得好笑。
洛伊说这可不顺路,毕竟胥恩菲尔德家和罗意威宫南辕北辙。
对此洛伊唯一想要解释的是,他不是简单的野猫,他的本能准确叫做“薮猫”,长得像小猎豹,体型比常见的野猫还是要大上一点。
一个人走在街上,就像一滴平平无奇的水珠汇入大海,雨水、河水、污水都没有分别,没有人会认出他是高高在上的胥恩菲尔德家的人,也不会在意他曾是个败坏门楣寻花问柳的纨绔子。洛伊从不以怨报怨憎恨那些厌恶他的人,毕竟是他自愿堕落成污浊不堪的模样,为了能再一次逃离所处的世界,能逃离某个人。
从小受到严格教育的纯洁皇子无法认同洛伊的话,不认同就坚决不松手。最后,洛伊只能表示自己绝对会径直回家,一到家就遣人快马去罗意威宫报信,这样谁也不能作假,拉斐尔才勉强同意。
洛伊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道旁的梧桐枝繁叶茂,开始泛黄。王都入秋后风很凉,他只能压低帽檐,立起外套的衣领御寒。这样的徒步而行对其他世家子弟而言是难以想象的,他们金贵的双足从不是用来踏过公共领域的尘土。但洛伊却很喜欢,长靴硬质的鞋底一步一步敲击着路面,会把这段无人做伴的短暂旅途拉得冗长,王都的大街小巷层层叠叠,仿佛也在推迟着终点的到来。
“是呀,说是今天的工作结束得早,特地回家用晚餐。”
也不知是不是厚斗篷加上运动后的暖意,洛伊觉得脸颊有点发热。他无法控制这个反应,时至今日还是不能。他只能有些挫败地承认,他有点开心。尽管这是充满矛盾的,因为那层喜悦还未完全浮现,冰冷的阴霾就已如影随形而至。
洛伊上台阶的脚步停了停:“……哥哥回来了?”
“当然是真的。”拉斐尔信誓旦旦,“罗意威宫新来的甜点师手艺可好了,连我都很喜欢他做的东西,你也一定要来尝尝。”
洛伊慢悠悠走到府邸时,天已经全黑了,庭院里点起了煤气灯。沃尔夫冈手里拿着一件厚披风,端正地站在门口等他,一看到他的人影就立刻迎了上来,二话不说把披风裹在他身上,念叨着这么冷了还穿这么薄的外套生病怎么办。
洛伊挑了挑眉看着他,似乎在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假。
“不行!”拉斐尔的态度十分强硬,“你又想溜去花街喝酒耗时间对不对?不准去。”
性般柔美的中间名,雪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