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中咀嚼着,苍白的皮肤被烛光映上了些暖调,颔首时黑色头发的阴影盖过银灰色瞳孔。左眼下如泪痕般分布的两颗小痣化解了周身凛冽的气场,又不显得过分柔弱,反而令那双略带忧郁的眼睛多了几分风情和秀丽。
这位驰名上流社会的冷美人无论何时都是无可挑剔。与拉斐尔的惊为天人不同,雪莱的外表不会有多惹眼,但发散出的是更加内敛、庄重、成熟的气息,一个完全摆脱稚气的男人,又隐藏着大型食肉目的野性,像是泛着苦涩回味悠长的淡酒。
“洛伊,怎么了?”雪莱问。
洛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开始看着哥哥发呆,含糊说着没事,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食物上,不过收效甚微。
“甜点吃完后来一下书房。”雪莱结束了用餐,用餐巾擦拭嘴唇,起身离开了。
洛伊没来由感到一阵紧张,机械地吞咽剩下的食物,方才还清新可口的小蛋糕顿时味同嚼蜡。
雪莱的书房很大,几面墙都被高高的书柜占据,上面是胥恩菲尔德家延续至今的馆藏。不过在一边的休闲区,却意外放置着几件年代久远的儿童玩具,洛伊曾经很喜欢到这里来,尽管现在基本不会主动踏入。
沃尔夫冈看他们要聊天,非常高兴地备好了茶,还配上几块现烤的薄饼干作茶点。洛伊敲敲门,得到允许后走进书房,圆几上的热茶正冒着烟。
“最近学校如何?”雪莱开口问道。
洛伊浅浅坐在软椅上,两手不安地压在身侧,手指紧抠着坐垫。雪莱正专注地阅读一份熨得妥帖的晚报。
“还行。”
“之前教务处联络我,你的专业课出勤率似乎有点问题。”
洛伊试图移开眼去看斗柜上的窗户,夜空黝黑,没有月光。
“那是他们之前统计出了差错,已经更正了。我没有逃过课,哥哥。”
雪莱点点头,不知道对这个解释是否还满意。
“有和同学好好相处吗?”
“……”
一时间洛伊难以启齿,不知道成天被当成笑柄、像个弄臣般供人取乐算不算“好好相处”呢?他又该怎么解释自己被当成欺凌目标的原因,虽然只是口头上的。
他不认为哥哥会不知道外界风言风语里他是个什么德行,只是雪莱从来没追问过。
“挺好的,和大家在一起很开心,社团和聚会都很有趣。”洛伊干巴巴地答。
“这样就好。作为胥恩菲尔德家的人,时刻都要注重自己的言行和品德,不要……”
“我知道。”
洛伊忍无可忍打断了雪莱的话,无非就是说他要时刻以身作则,谨言慎行,不要给家族抹黑云云。这种话起初还能有些意有所指,但如今他明白这不过就是一个常规的步骤,就像做菜最后要放盐。
无论他声名如何狼藉行为如何放荡,雪莱都视若无睹,更不会如愿把他扫地出门。
不是这半路兄弟来得多情深义重,单纯只是雪莱不在乎罢了。不在乎他这个人,也就不会在乎他做的事,所谓的“领养”也不过是个上流社会中盛行的装饰门面的“善举”,而他一个微不足道的污点也远不能败坏掉整个胥恩菲尔德家。洛伊早明白得透彻,越是透彻心里的邪火就烧得越旺。他宁愿雪莱对他愤怒,惨无人道地惩罚他,把他大骂一通然后赶走,像那些人一样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只恶臭的蛆虫,也好过现在仿佛只是一个无所谓的猫猫狗狗。
话又说回来,可不就是随手捡来的猫么?
“抱歉哥哥,我困了,先去睡了。”洛伊站起来,看着骨瓷茶具上还冒着白烟,为辜负了沃尔夫冈精心冲泡的红茶过意不去。
“晚安。”洛伊一躬身,转身走出书房。
感到雪莱落在后背的视线终于消失,洛伊就不顾仪态疾走起来,连一路仆人们的问安也没有应答,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扑倒在床褥上,大口呼吸。
他快窒息了。他长久来的努力再一次宣告徒劳无功,他是如此无能。那种痛楚仍像一只手揪在胸口准备揉烂他的五脏六腑,只要待在这个宅子里就会来势汹汹地发作。他的确是怨恨哥哥,怨恨哥哥的波澜不惊和无动于衷,还有那双看过来时总是没有温度的眼睛。他极尽荒唐之能事是想要离开这个无情又冷漠的人,听上去合情合理。
可那是假的,都是假的。洛伊就算再怎样恶劣,但永远很诚实。
他无法停止自己恶毒的念想,潜藏在记忆深处的毒素又浸了上来,狭小的黑色格子窗,摸在皮肤上粗粝的手掌,落在脊骨的血色鞭痕,格格不入的外来者,华美卧室里交缠的男女,时刻提醒他回想起真正的事实。混合了荒谬的欲求,植根于骨子里的卑微与肮脏变本加厉,再显赫的名头和再多年的锦衣玉食都于事无补。
被摁在泥泞里生长,卑微与肮脏的野猫,也是喜欢透过暗无天日的牢笼偷偷看月亮的野猫,觊觎着月亮,也不该觊觎月亮。
可怜的洛伊,明明清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