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但又好似恍然大悟,以至于有些羞愧。见她不发一言,镜妖环住她的腰在她的耳后亲吻:“若我哪天真成了男子,你便不要我了?”
“我没这么说。”宝贞直起身反驳,对这道镜中的影她是信任喜爱甚至依赖的,谁能不爱惜自己呢?刚刚的变故她被惊恐压住其余思绪,现在冷静之后抽丝剥茧的话,与其说是在意性别,不如说是被欺骗的恼怒和所托非人的羞愤。
长时间不间断地纠缠侵蚀,镜妖早在她心底魂间印下标记,此刻毫无痕迹地探知了她的想法,阴冷的眸色终于回温,他握住宝贞的手微笑:“男体女身有什么好在意的呢?来,看看这片风景吧。”
影影倬倬的异样感最终沉下了去,宝贞有些转不动脑子,不由自主点了点头随着他的话向前看。四周的花海任镜妖的喜好随意变化,宝贞惊喜连连又应接不暇。镜中的时间界限模糊,等镜妖带着她将景色都一一浏览似乎也没过去多久,她不由羡慕:“镜中可真方便。”
镜妖轻笑扣住了她的手:“那不如留下来陪我吧?”
他的语音听起来像开玩笑,宝贞未曾深思也回了个笑。正要随意应下却被他的指节按住了要出口的话语,镜妖歪了歪头,表情幽幽:“算了,这回放过你吧,可别自投罗网啊。”
“你说什么?”他的腔调含糊,宝贞听不真切有些不明所以。
“嗯...我是说,宝儿替我问过这花儿了吗?”镜妖指尖翻转,方才随风离去的桃花又在他手中出现。
宝贞愣了一会才想起他在问什么,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调皮!”
...
......
咚咚的敲门声将宝贞唤回现实,方才镜中一游的她却是趴在梳妆台前睡着了,起身正要让人进来,眼前却飘过红粉,宝贞忙改口打发了门外的奶娘,这才发觉桌上发间满是桃花瓣。宝贞有些无奈睨了镜妖一眼:“你呀...”
罪魁祸首心情愉快开口道:“我想要个香囊。”
哼声从宝贞的鼻间滚出,她已经开始在想要绣什么样式,嘴上却不饶人:“那你就想着吧。”
宝贞小心地将这些娇客拢到帕子里,镜妖也不说破她的口不对心,作出西子捧心状唱念俱佳地跟她磨。被他搅得绷不住,她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
续
盛夏将过,暑气未消,就连清早也不能舒爽半分。马车内丫鬟给女主人打扇子,只是她坐了片刻便觉得有些躁动,不由掀开帘子眯着眼看外头,恹恹地道:“去瞧瞧少爷怎么还未来。”
黄杨应诺离去,不多时带着半大的儿郎并两个小厮一道赶来,许是来得匆忙,在这天时沁出一额头的汗,他停在马车前向宝贞告罪,说是昨日父亲考究功课遭了罚,夜里熬得误了今日时辰。
终究学业为重,宝贞心下不快也不能苛责。见她未再细究,那少年松下口气被引上另一架车。行至娘家已近午时,家中得了信早早让人候着,见姑奶奶一行人赶忙相迎。宝贞被搀扶下车架,瞧见这熟悉的人和景脸上才有了些笑模样。
拜见父母兄嫂后,宝贞打发儿子和表兄弟去玩,目光在几位至亲身上转了几圈问:“今日有什么喜事?”
往年宝贞回家小住众人虽也高兴,但不至于面上满是压不住的喜气洋洋。听她这话厅里的几人收敛神色,瞧着是严肃多了,宝贞的母亲楼过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陛下沉痼自若,将令太子监国。”
听了这消息宝贞也是心头一喜。圣上儿女众多,太子虽才德兼备又占嫡长,却因元后生育时败了身子早逝被迁怒,处境向来有些艰难。宝贞家三代只得了两个女孩儿,长姐嫁入东宫已有二十载,近些年今上龙体不睦,早有传闻要禅位,眼下总算见着曙光。
“这可真是...”宝贞未说下去,几人彼此相望俱是心领神会。
因这生出的波澜,宝贞回娘家难得当天回府,此时天色已晚,去前院找丈夫怕是有些麻烦。她沉吟片刻吩咐丫鬟:“去请老爷一道用晚膳。”
绿柳应下,宝贞嘱咐摆餐在小厅,回了房正要梳洗一番,镜妖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为何让他来院里。”
宝贞未料到他突然出声,手中拿着的梳子掉到台面发出啪嗒的声响,黄杨正要过来却被她挥退,等房中无人宝贞蹙眉:“你怎么了?”
虽说寻常人对这镜中密友瞧不见听不着,但平素镜妖只在四下无人时出现,未曾给宝贞添过麻烦,这倒是头一次无所顾忌。宝贞心生担忧,镜中人神色却神色淡淡:“宝儿还未解释呢。”
镜妖目光幽幽,被这么一瞧宝贞有些心虚,但转念又觉得自己未曾做错什么,这家伙倒兴师问罪似的,想到这里有些别扭:“他是这府中男主人,让他来坐坐有什么好说的。”
宝贞说罢不理睬他,扭头看着窗框,像是能看出朵花。镜妖自是知道因由,不满只是因为,这消息并非重要得一刻不能缓。他强压着性子开口:“明日再找他也成,这个时候叫他来白白扰了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