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地的楚大人,素有美名。
世间诸人,文韬与武略,二者善一,便大多可享有薄名,如楚豫这般二者双全的,便更是广富声誉了。
配上这张脸,纵是那如珠似玉的眼少有笑意,也足可教人心生爱慕。亏得上京女子还算矜持,否则他与那同样招蜂引蝶的文之卿走在街上,恰似寒暖双璧,文之卿怕不知要扶多少位在平地里脚滑摔倒的妙龄女子了。
文之卿同他自幼相识,几乎可以说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二人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二人初时,并不相熟。
但同个学堂的稚童,被家中长辈念叨得烦了,大多会忿忿不平,给俩人暗暗下绊子。
一来二去的,莫名其妙就熟了起来。
文之卿每每都有法子脱身,末了,还对那往他书桌上划王八的孩子,大度宽容地赠了好几副画。那画啊,无论龟壳也好,龟首也罢,不敢言画技臻至化境,但怎么瞧都甩了他们好几条街。
至于,楚豫则是完全不搭理他们,视其于无物,施施然坐下,在被恶意涂鸦的案上摊开书卷,眼观鼻鼻观心地听夫子讲课。至于那王八,后头被夫子发现,那一群小王八羔子便被念了许久的“之乎者也”,再也没出现在案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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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星子也浸着寒气,缀在薄幕里。
“南疆此地凶险,尚不可疏忽。”楚豫薄唇微抿,葱白指尖在地图的西北角划了个圈。
文之卿自也明晰此种关节,南疆眼下正是旧王薨,新王未定之时,局势明面上瞧着静若死水,暗地里却潜流涌动。南疆来使,一面是奔赴五年朝贡,一面也是来齐齐帝的意向。
“阿豫,你如何看?”
“眼下有四子,本以为那大王子尚可,如今瞧来……”楚豫蹙眉,“放任一己私情作祟,在这个关节骨上下毒,纵是傀儡,也未免过于愚笨了些。”
那大王子是可达耳王的外孙,他的表哥是可达耳王的亲孙,是昔日草原上最凶狠的狼。
这匹恶狼是五年前楚监军的剑下亡魂。
监军多坐阵后方,本是不该上沙场的,但昔时南疆暴动,齐朝良将难寻,他同向奕几番争执后,才得机赴了那硝烟滚滚的野地。
“锱铢必较。”
“愚笨不堪。”
“不可用。”
贬低之语从唇间泻出,却非贬低,而是陈述一个不可辩驳的事实。
骤地颅内一疼,针扎的痛感令楚豫眼瞳微缩。
【楚大人,此毒诡谲,掺北天情毒与寒石方,至于多的,尚瞧不出什么。实在惭愧,在下尚无良方,只可开些药石缓和一二,望大人多加小心。】
宽大的袖袍下,身子轻颤,浑身却忽地滚烫起来,有如火燎过原野。
眼前发黑,眩晕感笼罩了他。
他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片孤叶跌于水波,涟漪荡开。
一寸冰花栖于原野,风声间歇。
被轻拥着,他鼻尖皆是淡淡的墨香,阖目,缓了一会儿。
如拥着一只白鸟,文之卿在他低垂的睫羽下,瞥见了眼下的乌青和艳红的唇。
这只白鸟,负了伤,血染红雪白的羽翼,脆弱中却又美得惊心动魄。
白鸟抬头,琉璃色的眸子尚迷蒙,笼着水雾。他懵懂着,意识被什么物什裹着,朦朦胧胧的,指节却修地一紧。
——因为他看到了一双乌黑的眼睛。
瞳仁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真切。
隐隐约约的,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同那深潭下偶尔才能窥见一二的璨璨波光一般。
几乎魔怔一般,文之卿同他对视着,半晌才撇过头不去看他,慌乱又无措,唯恐失控。
“阿豫,是毒发作了吗?药在哪?”文之卿扶着他躺到床上,动作很轻。
起身欲去寻药,手腕却被人拽住了。
那手不算细腻,尚有指腹薄茧生于指腹,却滚烫火烧火燎,温度顺着腕间,一路灼烧,连带着烧得文之卿也热了起来。
明明楚豫正虚弱,明明力道不是很大,他却同被锁住了一般,离开的步子再也迈不出去了。
一声叹息,轻飘飘地跌落。
烛火哔剥。
那双青云靴,最终还是往回走去。
身下的床榻是软的,怀里的人也是软的。
褥子很薄,却很暖,楚豫体寒,一惯是盖着天燎的被褥。
怀中人面色如常,若不看他烧红的耳垂,是察觉不出什么的。
他凑了过来,发烫的脸颊贴着好友的脖颈:“难受……”
觉出凉意,便不住蹭动起来,同讨宠的幼猫别无二致。
手胡乱摸着,一心只想找一个凉快的地方待着。
压抑的喘息在他耳侧传来,逼得他的耳垂更红了,似点了珊瑚血,教人想含在口中,好好咂摸衔弄一番。
喉结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