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放小腿下坠一样的被人向下拖,沉沉的发力,要被拽去无底深渊。他这样的烂人,一定会被拖去地狱吧,还是菩萨发发善心能把他推到天堂呢。天堂没有痛苦吗,地狱没有快乐吗。
不清楚,但梦醒了,他摸到一手空。
他不该存在。
她走的干净,月光涂在纯白床被上,一根头发丝都没落下,床单痕迹都被捋平,若非枕侧还遗留着若有若无的玫瑰香,他都要怀疑,成橙今晚真的来过吗。
手表还挂在腕上,给她洗澡的时候忘记摘了。祈放打开扣解下来,其实里面边缘已经磨的发白了,外面却被时常呵护打理的锃亮崭新。
高级腕表本来就是奢侈品,不该每天佩戴着工作的。爱本来也是奢侈品,不该威逼利诱要挟的。
一开始就不该。
理智缓慢归笼,他揉了揉僵痛的眉心,想起和成橙最后的一段对话。
记忆里他叼住成橙圆润的耳珠,浴缸里温热的水流没她身体温软,乳头还被他卡在手里把玩,他呢喃着问:我们下次在海边做吧?
得到的是一声轻笑,她没说话,可祈放确确实实在笑声里听出轻蔑,是嘲笑,是冷笑,在笑她自己吗,还是在笑他?不过却是他从没听过的哀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渐渐破碎,他清楚的看到却不能阻止,无端觉得心疼。
她说:祈放,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乖乖躺平给你操呢?
嘶的一声,烟蒂投入玻璃缸里汹涌的浪涛,一片灰色的海洋,沉寂阴鸷,毫无波澜,白月光扔进来都是雾蒙蒙的灰色,一眼望不到头的苦闷。
烟灰缸蓄满烟灰,没人倒了。
成橙没想过跟他恩断义绝,就算做不成神仙眷侣,当不成恩爱情人,至少祈放还是她的救命恩人,救了弟弟垂危的小命,也点燃她昏暗的余生。
但很快,这点脆弱可笑的恩情也被他亲手摧毁。祈放亲手毁了自己的梦,她是这样想的。
是普通的一天,祈放抽空去了趟市中心的花店,员工都在岗位上打理花枝,玻璃纸、丝带、花泥、瓦瓶碰撞的声音是电影空境素材的绝佳配音,充满人间热腾腾的烟火气。
他又想起成橙主台面的位置空的,座椅上粉红小猪佩奇的坐垫安安静静的躺着,傻傻的咧开嘴巴对他笑。他也收到一个蓝色的,说是经常坐着冷硬的椅子拍摄伤腰伤背,他嫌丑直接直接丢进了复式楼梯里的杂物间。
他笑,衣冠整洁的员工也一齐对着他发出标准的甜笑,坐垫其实也没那么丑。
她不在。成橙最喜欢这种喧嚣热烈的细微场景,其实她爱看的电影,珍藏起来的碟片也大都是治愈温馨类的。夏日三四点钟的夕阳依旧火辣辣的,折射在玻璃纸上,容易使人联想到幸福的光晕,很想拍给她看。
南吴戏剧学院也在市中心,高速旋转的城市好似龙卷风,把所有繁华绚丽都裹挟围卷在风的中心,热闹啊、扑腾啊、车水啊、马龙啊琳琅满目,移不开眼,站在外面看也看不清,又像围墙,你想进去,多的是人想出来。
他把车开到女生宿舍楼下,校门很好进塞几张粉红钞票就畅通无阻,正经学生们通常还没学会这种凌驾于金钱之上的形式手段,对着呼啸而过的低调黑车侧目。祈放很少开这么快,成橙和他一样不喜欢张扬,多数晚上都是他开着那辆烟灰色的辉腾把一瘸一拐的成橙送到南门外的路口。
祈放是有些失控,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冲动的踩下油门开进大学校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随意圈养的金丝雀产生不甘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一幕。
简单的黑色贴身短袖包裹着明眼可见的玲珑曲线,上紧下松,垂坠的冰丝材料灰色西裤拖出摇曳的波浪,很好看。大概是刚上完表演课,解放天性?形体课,练习身段?舞蹈课,磨软腰肢?祈放吐出口烟,导演专业学这些吗,还是她的选修课,从来没对自己说过的,报了社团,和男生一起学舞?他不是国内科班出身,出国草草进修过的野路子,拿着摄像机长大的,在好莱坞漂了几年,其实看到她的期末结业作业总觉得幼稚可笑。
现在也有同样的感觉,可笑。
站在成橙旁边的男生,身无二两肉,瘦的像竹竿,白衣黑裤,像宿舍楼下堪堪长成样子的白杨,时不时低头轻笑,手肘磕到女人的上臂,又匆忙暧昧的收回去,目光黏在她侧脸,压着步子,静静听她说话,左手似有若无的在她后面靠近,想要环住她的腰却又不敢似的远离,几次三番的细微动作。
从小广场到宿舍楼下几百米的距离,他们硬是散着步走了快半个小时,祈放也就看了多久。落日余晖玫粉色的,从地平线边缘擦着线披上来一层柔柔的光泽,年轻男女,羞涩恋爱,他甚至想拿出摄像机收录进青春电影的铺垫片段。多美好啊,如果那个女孩不是成橙的话。
外面是金粉色,车内是雾霾灰,一道门,两个世界。祈放彻底把车子熄了火,两天没见,她身边就站好了别的男人,还是在他未曾亲眼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