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素见状便道:“罢了。不问这。你可知赎身要几钱?”
“你原先可是贱口奴婢?”
何素也未逼他,又回头去看青兰:“你若赎身,可有去处?”
因此只提防着盯着何素,既不点头,亦不摇头。
青兰心子一跳,不知道哪里说错了:“……以色侍人者如何有什么……”
青兰望着他,自以为不露痕迹地向他身边靠了靠:“大娘请师父给他算的,叫隐泉。”
何素是好看的。
他心思起伏,何素乜他一眼,倒也没有出声。
青兰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五岁遭人买卖,辗转不知几千里流离至此,途中见过饿殍遍野,易子相食,此生不愿再落入那般境地里去。后来见了朱门大户,便想着最好是能被大户人家买去做个仆役,便是如今这般,其实只要不遇着太糟的客人,也还是胜过老来街头饿病死的。
“此间众人,都是如此么?”
话未号完便被龟公擒住,口中绑上布条。无关人等全退出去,房中不一时便只剩下何素、青兰与那满面怒容的小倌三人。
何素闻言略一沉吟,看向隐泉:“你想必不是贱口奴婢。”
何素却是摆手道:“我问你可有去处?”
青兰试图从何素脸上看出他意图,却是终究只能看到一张波澜不兴的脸,于是只好按自己的揣测犹豫道:“青兰……青兰无家可归……”
他不敢说得太低,免得何素真动了心思要赎身时,听得大娘的报价,吓得又反悔,空欢喜不如不欢喜,因此如实道:“少说也要七八百贯。”
“青兰知道。”那小倌立刻应下来,而后望何素,含羞带怯。
这却是何意?难道怕他赎身之后跑了,定要确认到他无处可去,才愿出钱赎他?
“可有人赎过?用度几钱?”
青兰一愕,片刻之后,眼中遽然燃起希望:“将军!青兰愿服侍将军左右!”
青兰:“奴婢不知……奴婢被卖出时,尚不晓事。”
而如今既已卖了身子,最理想的自然是被富户赎身,养在府上做个讨人欢心的娈宠,趁青春年纪多挣些赏银了,或是在此待到二三十岁年纪,去做个龟公。要他再去流落街头,却是已经不大做得来了。
青兰目瞪口呆。这才说了几句话?他便问赎身之事?
一时吃不准他心思,也不敢擅自应下,只说道:“这却不好说,看大娘意思。”
这两日挨在这里,早听人说了些权贵怪癖,说不准何素便是看不上贱口奴婢,只想污了清白好人家的孩子呢?
一旁被缚着的隐泉也隐隐似乎想通了什么,神情一变,目光灼灼望向何素。
可何素尚算是清名在外,纵然好男风,也只是好男风,想必也不至于做到那般地步?
何素蹙眉:“可有一技之长傍身?”
青兰闻言顿时大悔,不明所以,却是慌忙改口道:“将军,青兰说错了,说错了,还请将军明示——”
谁知下一问更是直接问到他自己身上来了:“你是几钱买来的?”
何素道:“若离了此处便既无可去之处,也无傍身之技,我告这馆子买卖良人后,你们却预备如何谋生?”
青兰登时警惕:“这……”
惟有那后来被带进来的少年,此刻终于反应过来,声嘶力竭惨号起来:“人面兽心,人面兽心!何素你也配得上什么清名,不过一禽兽耳!放我出去……”
若何素救他出去却全然不再管他,不管他一口吃喝,那……
青兰期期艾艾道:“自然是……”
至少看上去能让自己更爽一点。
伢子,只怕事后被惹恼了又找她麻烦,偏生作对不得,一时面如苦瓜,却也惟有强笑道:“多谢官爷抬爱。青兰——你懂事,多看顾弟弟一些。”
比起经常光顾这里的那些脑满肠肥的老色虫,他有张格外出挑的脸和更出挑的身段。一样是卖屁股,不如卖给他。
“这……奴婢不知,寻常左右不过一两贯钱。”青兰小心答了,却是有些不解,这何将军问来作甚?
“几钱买来的?”
何素听那小倌呜呜愤鸣片刻,转头问青兰道:“此子何名?”
只不知他是否也有那些贵人们的难言癖好……那些……青兰瑟缩一下。
那少年一呆。他不知何素什么意思,一时不敢动作。拐卖非贱口奴婢是重罪,但想也知道,这些人伢子与青楼妓馆拐卖时有几个问出身的?如今能成气候,与官府必然是心照不宣。谁知何素与不与他们穿一条裤子。
青兰咽了口唾沫。
他楚楚可怜抬眼望着何素,却见何素失望摇头道:“若是如此,我便不能帮你们了。”
想起从前哥哥弟弟们被一些贵人折腾得肚肠都漏出来,他心底便有些发毛。听说军中人尤其肆无忌惮,手段酷烈,以前有些哥哥们遭着过,不听话,便被剥了皮晾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