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自己眼花了还是怎地,黎永贞恍惚觉得地上的影子仿佛蠕动了一下。此时匕首当胸袭来,他无暇多想,持剑平举,一样当胸刺去。匕短剑长,郎潇若是不收手,立时便要被捅个对穿。
忽然背后有破空声响起,一柄如秋水般的长剑竟自影子中刺了出来,自下而上直挑黎永贞要害,与匕首一起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此时即便将郎潇一剑贯胸,也绝躲不开背后这致命一击。
黎永贞无法,只得将身子微微一斜避开要害,拼着受这一剑,也要先重伤了郎潇。
千钧一发之际,一颗石子飞来,将影子的剑打歪了几分,剑身自黎永贞腋下擦过,有惊无险。而郎潇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履霜剑已然收势不及,直刺进了他的胸口。
“郎潇!”
“小子!”
“剑下留人!”
三道惊呼声响起,三道身影窜出。一道身影似乎想抱起郎潇,却扑了个空;一道身影蒙着黑雾,裹挟着郎潇瞬间消失;最后一道身影自山上奔来,竟是周乾的师叔孚嘉真人。
黎永贞并非不想收剑。他见郎潇举止有异,知道其中定有误会,原本不想伤他,可这一剑......他也无可奈何。
孚嘉真人并没有责怪之意,可是紧皱的眉头却始终舒展不开。他对着黑雾隐去的方向朗声道:“周沧有话要我转达公子。他说,他欠郎月甚多,即便以命相抵,也是还不清的。你要杀他,他毫无怨言。待他死后,昆嵛山任由公子去留。将来公子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也尽可回家来。”
一席话罢,一片寂静。半晌,郎潇自树荫下缓缓走出:“带我去见他。”说完这句话,他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靠在树上的身子缓缓向下滑去。周乾抢上前,将他背了起来。
郎潇脸色惨白,全身使不上半点力气,还不忘对着黎永贞调侃道:“道长好剑法,打得在下毫无还手之力。”
黎永贞无奈一笑:“彼此彼此,与影子配合那一剑也是分精彩。”
忽然一个十分低沉的声音自他背后传来:“得道长夸赞,三生有幸。”
黎永贞似是早知道背后有人,头也不回道:“阁下剑法令人钦佩,奈何喜欢背后偷袭。”
“我是刺客。”影子声音愈发低沉,说完这一句话后便彻底悄无声息。若是不刻意用灵力探查,恐怕无人会发现自己的影子中竟然又藏了个影子。
“偷袭是我的主意,道长若是介意,尽管冲我来。”郎潇声音虚弱,气势却不堕。
见他以这副模样放狠话,黎永贞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语气也跟着柔和了几分:“偷袭一剑与周师弟掷的那一颗石子算是打平吧。之前扰乱山门将我们引开的想来也是他?”
无人再答话。周乾只觉背后的身躯越来越沉,一颗头颅耷拉自己肩膀上,随着脚步微微抖动。
待郎潇醒来已是黄昏,屋内只有他和周沧二人。周沧胸前的血已经止了,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你是郎月的弟子?她如今......过得如何?”周沧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似乎胆怯了。
“她死了。死了快十年了。”郎潇神色平静极了,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周沧的脸色忽然变得灰败,挺直的身躯也佝偻了起来,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全部的精力。
郎潇死死盯着周沧的眼睛,仿佛要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沉默之后注定是爆发,他突然大吼了起来:“她死了!草席一卷,连座坟都没留下!你既认为她修妖术是邪魔歪道,那当初为何又要同她在一处!既同她在一处,为何又抛弃她!”
“你欠她良多,那你欠我的呢!别人都有爹爹,唯独我没有!别人欺我辱我,可我不恨他们,我恨你!我拼命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杀了你,为我,为我娘,出这一口恶气!”
“为什么,为什么别人都有家,我没有......”
他吼着,哭着,宣泄着十多年来的愤懑与委屈。
9、妖王篇:来是空言去绝踪
一觉醒来,郎风客只觉得浑身乏力,头痛欲裂。他想坐起来,却发现身处之地十分狭小,连翻身都十分困难。身旁有个洞口,洞外有微微光亮。他费劲钻了出去才发现自己原来是缩在了一尊褪了色的泥塑神像腹中。神像的背后破了个大洞,露着泥坯与木茬,似乎是被人用掌力击碎的。神像面前散落着几个蒲团,屋顶漏着七八个星,窗外飘进两三点雨。此地乃是一座荒山破庙。
他觉得有些冷,发现身上只剩中衣,外袍已不知去向。记忆有些许混乱,只记得自己杀了许多人,接着又被什么人背着跑了许久。
郎风客抱着头,呆坐半晌。破庙内外一片死寂,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他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终于被打破。一个充满了诱惑的声音响起:“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归去?归路又在何处!这个声音仿佛刺激到了郎风客,令他有些愤怒。
忽然手边有些痒,一朵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