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晌午,疏雨和岑闻乘车来到了引凤坡,见到了严浩翔。严浩翔其实年纪并不大,但亲妹失踪的打击太大,整个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好似一根柴棒套在衣服里,从眼神到袖管都空荡荡的,看起来竟有些苍老。
看见疏雨和岑闻,他的眼神倏然亮了起来,颤着手臂,他连端茶的时候都险些放不稳。
疏雨搭了把手将茶端过来了,揭盖品了一口,对严浩翔说道: “严大哥,你这茶是好茶,清香冷韵,爽滑回甘。”
严浩翔苦笑了一下,若不是走投无路,怎会把家业都拿来置卖,他默默回道:“我这绿茶比不得姑娘家所植雪芽,多谢姑娘抬爱。”
看岑闻也品完了一口茶,严浩翔试探着问起正题来,“姑娘,应该是听宋娘子说起过舍妹的事情了罢。”
正色看着严浩翔,疏雨还是问道:“宋娘子已同我细讲过,可这为何会找上我来?”
严浩翔一听,衣袍都不撩起,“扑通——”一声直直跪在了疏雨面前,切声恳求道:“求求姑娘帮帮我罢!姑娘是能人,能在李家手下为父洗冤!姑娘若是能帮我找到我妹妹,这茶园白送给姑娘也成!”
“我在世的亲人只我妹妹一人了!父母若是泉下有知,定也恨我无能!”
疏雨和岑闻见他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赶忙蹲下去去拉他,劝道:“严掌事,你先起来。起来才能好好说。”
严浩翔不敢起来,他寻人至今,甚么冷眼没见过,甚么嘲讽没听过,在博坊面前被护院踩踏、殴打也早成家常便饭了,可是今日不一样。与他而言,眼前两人能与李家相抗,这便是他坚决不能放弃的机会,别说下跪了,就是磕头、立长明灯都不在话下。于是他抬了头,哑声说道:“我知道我无颜来求姑娘,可我真的是没路可走了。姑娘若是不愿意,我也没有法儿,只是…”
岑闻和疏雨使了力气,一人架住一条胳膊,终于是把严浩翔拉了起来。可这一拉起来,严浩翔马上又要跪下去。见劝不听,岑闻也不再拉人了,她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再次劝道:“你且先起来,告诉我们你是在哪里打听到的万利来的事情?”
严浩翔跪着正要开口,岑闻又补了一句,“严大哥,你若是跪着说,那我和我姐姐便再听不得了。”
听了这话,严浩翔才赶忙站起,在岑闻的目光下,他拍了拍沾到灰的衣服,对两人说道:“是我实在找不到妹妹,打听到了一个行商子那儿,他走南闯北的,见识多。他同我说,这万利来面上是博坊,可顶层是权贵才能进的地方。其中做着的就是这将女子拐进楼中,然后供权贵凌虐的买卖。”
“我妹妹最后一次与那徐公子一同出现,便是被他带进了这博坊。而且平白无故的,李迹又怎会来我家翻东西,那明显是在我妹妹房里要找甚么东西!”
他越说气越急,手紧紧握起,接着说道:“然后便再无音信了,现在看来,多半是在万利来楼中。”
疏雨听着,细细思索着。从宋娘子与她说完这事后,她心中一直埋着一个疑问,于是她开口问道:“那你说,你妹妹最后一次出门带着一个香奁,是怎么一回事?”
严浩翔赶紧将香奁的来历说出来:“是,那香奁是从前我给她打的,可她宝贝得很。那日我不在家中,是家中婆子看见她带着香奁出去,说要去买些绣物,可买这绣物,也只需带个前带走,何必带这个香奁啊?分明是那甚么徐公子哄骗她,要带她走,她才装了些我给她攒的银钱、还有自己的饰物要跟那人走!”
话语中带着无尽的悔恨,严浩翔咬牙道:“这徐公子,甚么来头,家中几口人都不知道,她便被这么骗着偷偷和这人见面,到现在是连个踪影都没了。是我,是我糊涂!”
听到这里,事情的来龙去脉,差不多也串起来了。是徐公子将严姑娘诱骗进了万利来,在之后在博坊里,严姑娘可能遇到了李迹,并且极有可能拿到了能证明李迹身份的物件,所以李迹才会来严家东翻西找。
沉思片刻,疏雨抬头看着严浩翔说道:“我清楚了。”
严家的茶园子不错,并且既然清楚了严兰心的处境,她们也不忍袖手旁观。所以今天愿意试试接下这桩事,“严掌事,我也不能同你保证甚么,但我们会尽力而为的。”
得了这句承诺,严浩翔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过了几瞬,他才回过神来,眼眶里一时盈满了热泪,不知道该怎么谢她们才好,只好不停说着:“多谢,多谢姑娘!”
回家路上,疏雨正在思索着要如何打听到这万利来顶层的生意,岑闻便想起来冬云曾经和她说过的事来,冬云当时说她自己是从人牙子手上被卖到岑家来的。那人牙子行走于各地菜人市间,接触到的人也多,或许可以找一个人牙子打听打听。
岑闻于是马上掀开了帘子,冬云以为她有甚么吩咐,也探头进来,却听岑闻问道:“冬云,我记得你说你是被人牙子卖来遂州的。”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的,冬云一时有些恍惚,于是她迟疑地回道:“是的,姑娘。”
岑闻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