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降雪多日,天空不再阴沉,厚重,变得轻盈。
空中腾飞着一匹纯黑的飞马,乌黑皮毛在微光下亦锃锃发亮。仿若能腾云驾雾般,展开大翅翱翔在云海中。
马儿身后拉着一座小轿,轿子中坐着十七岁的花洗尘。
少年气质淡雅矜贵,身着冰白的对襟长袍,衣襟与袖口处绣了攀延的白莲图纹,腰间佩戴着镶汉白玉的腰带,佩戴珠玉璎珞。
身披一件白色大氅,露出凤眼淡唇和苍白无血的面容。风帽上的雪白绒毛被轿子帘缝的风雪吹得飘动。
他手中捧一本佛宗心法,漆黑无澜眼睛扫看着,轻轻翻动纸页。
偶尔轻咳一声,因拉扯疼痛而微微皱眉,长指抚住腰腹处,“这次到底是伤得重了些。”
花洗尘小心放下翻读多遍的佛宗心法。心法纸张已皱鼓但边角依旧齐整。
他看向一堆礼品堆中一个小巧精致的食盒,思绪飘远。
花家族群森严庞大,家族以武入道,家规严苛。
在花洗尘十岁时忽被天星神宫选为下一任继位者,强制邀约到神宫修行。花洗尘自此离家,此次是休春假而回。
今早他极力裹住身上的伤口才去与母亲告辞,终于能离开花家那个复杂险恶的府宅,母亲花雅柔卸下一口重气。
可又思及他是再回天星神宫,温柔的面上几经翻转。即便她故作轻松,花洗尘看出那是母亲极力掩饰的心酸与苦笑。
他撩开轿帘,漆黑无澜的眼睛看向逐渐靠近的巍峨富皇宫城。
寒风夹杂着迎风飞舞的雪花,扑向花洗尘苍白的面庞,雪花沾在风帽的绒毛上。
从听说入神宫母亲面上没有丝毫的诧异,只有深深无奈的哀伤,像是无力抵抗的预料。
每回一次本家母亲总是旁听侧敲问及宫主待他如何。
花洗尘能体察到母亲对于宫主有着恩、恨、悔等杂乱的情感。
其中缘由,以花洗尘的颖悟绝伦只要探查,是可以得知的。
可他不愿,既深瞒又好似涉及父亲,母亲会伤心的。
而且他在恐惧……不安那是他无法承受的真相。
在踏上马车的最后一刻,母亲照旧递给他一个食盒,并嘱告不要说她亲手做的,只当是买的。
花洗尘心性通透,自然明白人的心皆是复杂的,就像爱与恨也会同在一般。有些事无法宣诸于口,连行动也要遮掩。
飞马不惧护宫结界,直接越过天星神宫的大宫门,略过几座雄伟的星殿,飞往宫城里端的星海宫。
在高空俯瞰,星海宫不似别的星殿那般巍峨富丽,宫主喜爱花树点缀,葱葱郁郁的繁花景簇。
尤其以凉亭处的一棵参天的蓝花楹为甚,紫蓝色的花树婆娑矗立在玉白的宫殿上,仿若在纯白的画布上滴漏的一滴紫蓝的颜料。
黑马落于星海宫前庭,雪白长靴刚沾地。
正看护草植花圃的春来迎上前,“公子回来啦!”她杏眼秀鼻,笑得灿烂。
花洗尘眉眼扬笑,“春来神官,祝你始年平安。”说着递给她一个小礼盒,算是新年礼物。
春来欣喜接过,每次花洗尘回来都会给他们带礼物。
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天星神宫也从不缺那金银玉器。都是些精巧的人间小玩意,胜在稀奇用心,春来每次都非常欢喜。
春来眉开眼笑,“那愿我们公子长高长大,灵阶高升!”
花洗尘无奈粲笑,才十八,确实还是长身体。
那皮黑飞马嚏鼻一声,似乎在提醒花洗尘。
花洗尘回头灿笑,他摸着那光滑黑亮得皮毛,“我知道了。谢谢马儿肯来花家接我。”那飞马气性极大,甩头大嚏一声,神情傲然。
春来看见这黑马立刻双手交叉护于身前,警惕这匹高傲敢啃前庭花草的黑马。除了宫主也就公子能让它愿意屈尊帮忙。
春来摆着架势,边给花洗尘指路“宫主在凉亭,公子快去吧。”
花洗尘捧着食盒告礼离开。
春来侧看少年远去的挺立身影,觉得他们公子待人真诚亲和,为人谦恭有礼,是个极为温柔的人。可惜……
花洗尘步履轻盈,但步伐急促,随着靠近已闻到空中甜中带涩的花香。
渐入凉亭,亭阁开阔。一株古老参天的蓝楹花婆娑而起,花叶繁茂,枝丫垂荡,随风摇起花浪。
蓝紫色花叶飘旋飞舞,一点点的紫蓝花瓣沾印在亭内洁白的月光纱。
亭中摆着红檀卧榻,上面隐约倚卧着一抹曼妙的身姿。
绸缎般的霜白发丝垂落,卷翘的发尾立在在胸前,露出洁白的脖颈。睫羽仿佛挂了一层霜,扑朔闪动时霜华簌簌。通身流转磷白光华,如群星灿夜。
“到这边来。”
花洗尘将风帽上的雪絮掸落,怕沾染了寒气给孤醒,将大氅褪下匿起,而后缓脚步向前。
花洗尘站孤醒身前,垂首施礼。
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