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了半晌,冷风吹过光裸的上身,李景肃忍不住打了喷嚏,才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司徒晔小声道:“你快把衣服穿上吧,天气凉……”
“哦……嗯……”李景肃胡乱套上衣服,强装镇定地问:“你……怎么在这?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我……嗯……我就是……”司徒晔不想说自己做了噩梦被吓到,嗫嚅半天憋出来两个字:“路过!”
这么勉强的借口一听就是假的。穿好衣服的李景肃走到他面前,不动声色地打量一下,发现少年的眼角残留着少许泪痕,心里叹息,猜到他八成又做噩梦了。
“我送你回房吧。”
司徒晔没有反对,也没说话,转身挪动脚步。李景肃跟在他身后。两个人慢腾腾地往别院走去,谁也没说话,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北方的秋季天高云淡,夜空显得格外通透。弦月似一道弯弯的银钩,精巧锋利,高高地悬挂在墨蓝色的夜空,像一个遗世孤立的清冷美人。
忽然间一颗流星滑过夜空,向着东方坠落而去。司徒晔看到了,轻轻地“啊”了一声,扭头看向李景肃:“你看到了吗?刚才的流星。”
李景肃点头。司徒晔重又看向夜空,感慨无限地说:“不知你有没有看到,一年前在你兵临朔阳前夕,有大片天火陨落在朔州分野,满朝官员皆认为是不祥之兆。果然两天后,你的前锋骑兵便兵临城下……”
李景肃硬邦邦地回答:“我不记得了。应该是没看到吧。”
“是吗。”司徒晔叹了口气,“现在想想,或许从那时起,母后便下了弃城而逃的决心,所以才走得那么干脆利落……她或许巴不得我能死在乱军之中,或者被你们俘虏。这样一来,就无人阻碍泽方的登基之路了……”
“……为了让心爱的小儿子登上皇位,不惜放弃半壁河山?”
“内乱十年,加上北茹和其他一些异族的侵扰,江北的河山早已残破不堪。母后大约早就有了放弃之心。就连尚书令也曾带着司天台的官员秘密奏报,说吴地有天子气、劝我不妨考虑迁都……”
“但你放不下?你放不下江北的百姓,而非自己的权柄,对么?”
司徒晔惊讶地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李景肃浅浅一笑,摸了摸他柔顺的长发。
“你就是这样的人。几个宫女的性命,你都舍不得。为了让俘虏好过一点,甚至愿意牺牲自己。你这颗帝王心,未免过于柔软了。”
司徒晔咬着嘴唇,眼角微微发颤,垂下头避开视线:“心存软弱,不配为君。我和父皇都是这个脾性,母后才会不喜欢……”
李景肃的大手抚摸着他的头,良久,问了一句:“你想回去吗?”
他很惊讶地抬头,从李景肃眼中看出了忧伤的神色。他有点茫然。
“你怎么又问……”
“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李景肃苦笑,“我也好心里有个数。既然你的身子一天好似一天,药性也慢慢解了,你和我总要想想,今后要怎么办。”
“我想不想又有什么用?这也不是我能选的……”
司徒晔淡淡地叹了口气,也下了决心。他的确是该给李景肃一个肯定的说法。他不想让他误会太深。
“如果可能,我当然想回去,回到故国的土地上,为我的国家、为我的臣民,再做些什么。即便我年纪轻轻、德不配位,我终究是昱朝的皇帝,天下至尊、万民之主!”
凛然说罢,他又轻轻笑了笑:“虽然在许多人看来,如今的我,不过是个笑话……”
李景肃脱口而出“不是!”被他轻轻按住了嘴唇。
“听我说完,景肃。”他轻声说道,“我当然想回去,但我已经回不去了。泽方在吴地登基称帝,尊我为太上皇。我如果回去,你觉得他会将皇位还给我、自己退位吗?不会,当然不会。我最好的处境便是被幽禁深宫,然后在某一天不明不白地死去。即便泽方不忍动手,母后也会动手的。”
李景肃神情复杂:“那这么说,你留在这里……”
司徒晔叹道:“我留在这里,你怎么办?”
李景肃一愣。司徒晔叹息更深:“刘辉不会放过我,我装病的事也不可能瞒他一辈子。季容对我怨恨深重,一定会继续助纣为虐。他们想毁了我,而你挡在我身前,你说,你要怎么办?你要怎么面对你的君王、你的姐夫?”
李景肃暗中握紧了拳头,胸中气血翻涌。司徒晔忽然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凑到他耳边低语:“你我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你必反刘辉。”
温热的气息稍纵即逝,柔滑的青丝从耳边掠过,仿佛一触即散的幻影。
司徒晔放开手,退后了一步,苦涩地笑了笑:“所以最好的路,大概是你……放我走,从此两不相见、不问生死……”
“放你回江南去送死?”李景肃又怒又急,“留下来让我保护你,有那么难吗!?我不要你做什么来回报我,也不行吗?”
司徒晔淡淡地回应:“你是族长,你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