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祭祀仪式,尽管司徒晔只是作为客人列席,也特意挑选了符合场合的肃穆衣着,他的出现还是成了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李景肃并没有刻意强调他的存在,甚至有点避嫌的意思。向安达们介绍他的时候,只说了他在北茹的封号、永嘉侯,对他也没有额外的照应和关切。但这没能阻止李氏贵族们对他投来的好奇目光。即便李景肃不提,他们也都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早已做足了准备的司徒晔并没有在意那些好奇或者冷淡的目光。他泰然自若地站在人群边缘,李景肃难得冷落他的场合反倒令他感觉安心。
以常理来推断,即便是在襄城这种李氏大本营,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北茹王的眼线。司徒晔其实觉得自己还是继续装病来得更稳妥更安全。但他如此提议,李景肃却说没必要,反而让他在众人面前拿出最好的状态、最高贵的仪容。
他起初有点不明白,转念一想,既然公开亮相,倘若自己一副邋里邋遢缩手缩脚的乞丐模样,岂不是给李景肃丢脸、给自己丢脸?让旁人小看了自己,更加影响李景肃在族人当中的威望。
因而即便他内心仍有许多不安,尽管他对于在这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仍感恐惧,他还是努力打起精神,让自己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无可挑剔。
李氏的族人们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虽然目光不时落在他身上,满是好奇,但几乎没有人主动与他说话。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平栾的事有没有传到这些人的耳朵里。李景肃没有跟他提过半句,他自己更不敢问。
李景肃家的祖坟位于城北一处小山丘上,沐浴着北国大地的阳光,司徒晔一眼就看出此地风水相当不错。然而隆重的祭祀仪式跟中原祭祖的规矩相差甚远,最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北茹人竟然会在先人墓前载歌载舞。十几个彪形大汉脱去上身的衣物,伴随音乐跳着粗犷的舞蹈,像是在庆祝什么一样。
舞蹈过程中,年长的祭司穿着繁琐的祭服,盘腿坐在坟冢正前方,拄着法杖,口中念念有词。祭司面前摆放着一个火盆祭坛,焚烧着缭绕香烟。而作为祭主的李景肃,穿的衣服也与平时不同,不是更朴素,而是更华丽了,像是在最高级的场合才会穿的最豪华的礼服。
唯一类似的风俗大概仅有祭品丰富这一点。祭司在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念念有词之后,终于站起身来,在两个助手的协助下,用一把专用的刀具杀死了两头作为祭品的白牛。在牛的哀号声中,李景肃持刀取出牛的心脏,献给双亲的坟冢。在场的北茹人顿时高举手臂大声欢呼,那场面就像是马上就要披挂上马、冲锋杀敌。
一场祭奠仪式看下来,司徒晔不由地感叹两国风俗差异之大,但对于祖先的敬畏之心,却是如出一辙的。
仪式的最后环节是分发祭肉、焚烧牛骨。祭肉需要祭主亲自操刀分配,焚烧骨头则是祭司的工作。北茹人都按照规矩排队领取祭肉。司徒晔想着自己终究是个外人,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用手去拿血淋淋的生肉,便依旧躲在人群外围。
冷不防有人向他搭话:“永嘉侯怎么不去领祭肉啊?”
他没想到会有人跟自己说话,不小心吓了一跳。对方赶忙道歉:“突然开口,吓着您了吧。我是阿鲁达的堂弟,名叫李景荣。我父亲在上一辈中,排行第二。”
司徒晔稳住心神,仔细看了看眼前高大的青年。青年相貌普通,不及李景肃俊朗挺拔,但胜在态度柔和,亲切爱笑,看起来比较随和。他知道自己刚才有点反应过度了,下意识地笑了笑,点头致意。
“方才是我失礼,请李公子见谅。”
李景荣笑道:“永嘉侯真客气。按照规矩,您也该去取一块祭肉,为何独自站在这里?”
“不必了,我……拿回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还是不用了吧。”
“那好吧。”李景荣道,“我听说您住在阿鲁达府上,我去拜见阿鲁达时却没见到您,十分遗憾,没想到您会来参加今天的祭祀。”
司徒晔轻声答道:“我有点水土不服,之前一直在休养。本来也不想给柱国大将军添麻烦,可是短暂居住,总不可能去置办一间宅邸,便借住在将军府上了。”
“哎呀,这季节是有些冷了。您看起来不像是身体强壮的样子,是不是有些不习惯北地寒冷、饮食简陋?”李景荣颇为关切地说。
“没有、没这回事,确实是有点冷,其他都还好……”
司徒晔应付着李景荣的闲聊,感觉这个青年交谈很有分寸,虽然是在询问自己的事,竟然半句都没有提到他从前的身份和从前的生活。他本来不想跟人交谈,也没想过在这个场合会有人与自己搭话。随意聊了几句让他情绪放松不少,不再有那种完全置身事外的疏离感。
“景荣,你与永嘉侯在聊什么呢?”
一道陌生的嗓音飞来,两个英姿飒爽的青年加入进来,倒是司徒晔认识的。这两人是李熙的次子李景润和三子李景溪。李熙在遇到羊谊之前曾经有过妻室,为他生了三个儿子。妻子早逝之后,他才机缘巧合与羊谊相识。李熙的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