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肃自己也说不清楚,把方淮找回来、送回司徒晔身边这件事,究竟做得对不对。
这件事从在平栾的时候,他其实就有考虑。当初班师回朝、分配俘虏时,他只点名要了御医程艾和铁匠祝启,这两人都身怀技能,他点名留用说得过去。方淮身为文官,本就不是他能随意开口要来当私奴的,何况他对这个脾气又臭又硬、一路上都在顶撞自己的青年官员并无好感。
但他知道,对司徒晔最有用处、也最让他牵挂的俘虏,只剩下方淮一个了。如果能把他找回来,无疑会让司徒晔非常高兴,对于他走出那段不堪的记忆定然也会有帮助。
被带回平栾的昱朝官员和皇族,基本上都接受了北茹的官爵封号,做了有名无实的朝臣,也都改头换面穿着新的朝服,参加了当年的元旦祭天大典。但这其中不包括方淮。
李景肃后来一直没在朝堂等正式场合见过方淮,对这人的下落也并不关心。直到这次想起要找他,才让穆陵去打听,得知方淮始终没有接受官职,并且坚持不肯投降,在狱中被关了半年左右。后来负责处置战俘的官员实在不耐烦,就把他当成奴隶卖掉了。
李景肃让穆陵继续打听他的下落,找到了就把人买回来。穆陵派出人手很是打听了一阵子。方淮被转过一次手,目前的主家是襄城附近的一处牧场。刚好趁着这次回襄城,李景肃便让穆陵亲自去把人买了回来。
他猜得没错,方淮的归来让司徒晔高兴坏了,也让那个向来安静的别院变得热闹起来。君臣二人从早到晚形影不离,他每次过去都能撞见他们在交谈,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的话题。
几天下来,他就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好像是特意把这人找回来给自己添堵的。
毕竟这几天,司徒晔就像是把他忘了一样,别说没有主动来找过他,就连他过去看望,也一副“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还不走”的表情,让他很是失落。
他索性专心去做自己的事。他去找了当初要回来之后就被他送来襄城安置的铁匠祝启,给了他两个用上等金丝木精心制作的木匣,让他量身定做锁具。那是为传国玉玺准备的。司徒晔自己没提,他必须为他考虑。总不能让玉玺一直无处安身,让他用手抱着。
还有一件事是他必须去做的,就是巡视族人的居住地。李氏部族的势力范围以襄城为中心,大致呈椭圆形分布开来,最远的地方快马要走五天。一圈巡视一下来,怎么也要离开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一直下不了决心。
现在司徒晔身边多了人陪伴,都快把自己忘了,他倒是可以心无旁骛地去巡视领地了。因而出巡的准备便在司徒晔不知道的情况下,在李景肃酸溜溜的心态中,很快准备妥当。
临出发头一天,司徒晔才无意中听管家说“将军明天一走就是半个多月”,当即冲进了李景肃的书房。
“你要出巡怎么也不告诉我!?”
开口就是怨气冲天,让正在商议细节的李景肃和穆陵都愣了。李景肃看着少年涨红的小脸和气鼓鼓的模样,暗地里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让穆陵出去了。
“我看你这几天挺忙的,就没找到机会跟你说。这也不是什么需要瞒着你的事,我本打算晚上吃饭时顺便告诉你……”
少年气哼哼地说:“没打算瞒我,也不是需要让我知道的事吧?那真是我多事了!”
李景肃被他气笑了:“你生什么气?你这几天跟方淮形影不离的,真是有说不完的话,还能想得起我么?”
“怀兴刚回来,我跟他足有一年没见,当然有很多话要说。他这一年吃了多少苦,你根本不知道!”
“我有什么必要知道他吃了什么苦头?”李景肃淡淡地说,“我只知道你吃的苦、受的罪比他严重多了。”
司徒晔顿时不说话了。李景肃走近他,抚摸着他的头发。
“我把他找回来,是想让你身边有个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他跟程艾不一样,对你的用处也不一样。但对我来说,作为北茹的柱国大将军,我是不该这么做的,你明白么?”
“怎么会不明白?”司徒晔小声说,“所以我……我都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你对我好,我至少不会感到意外。但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他抬起头凝视着李景肃的眼睛,诚心诚意地道了谢:“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李景肃内心五味杂陈,“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少年清澈的眼中充满了感激之情,他看得出来。但他看不出他对自己到底有没有别的感情。
“我这次巡视领地,至少半个月,多则二三十天。”他说,“我会带景澄与我同行,穆陵留在家里负责保护你。你不管去哪,最好都带上他。”
想了想,他补充道:“让他跟着不是为了监视你,只是保护你的安全,你别想多了。”
“我知道,我不会那么想的。”
他继续叮嘱:“四叔那边,我也跟他和羊先生说过,让他们务必保护你周全。四叔家的景润和景溪,你跟他们来往是无所谓,不过二叔家的景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