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霄殿出来,痴魅整个人都散了一层架,刚才如同斗士一般的过活,让她感觉到精疲力尽。
易生见她神色萎靡,不由关切地问道:“小痴,你怎样?”
渊极看了一眼她,没有说话,转身就走。墨隐摇了摇头,也转身跟着去了。其他师兄弟们面面相觑,纷纷追着墨隐去问情况。
痴魅目送渊极离开,才回头对易生一笑。她想说几句话宽慰一下这个沧桑的父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是同多年前一样叫“爹”,还是随着离跹等人喊一声“王上”?亦或者,保持沉默才最好?
离跹没有走开,他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你的脸色不好。”
其实说起脸色不好,他的脸色比痴魅更不好了数倍,鬼的脸色都比他好看。嘴唇没有血色,说话也没有太大的力气。
痴魅看着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很好,他们都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笑容没有收起来,她软软地倒了下去。从流金化虚到历劫,再到凌霄殿跟天君的一场争执,她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倒下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离跹深沉的眼睛,和易生等人飞快变速的脸色。
她沉沉睡了一觉,就好像了了一场极重的心事,放下了一切担子的人该有的轻松。周围的空气透着熟悉,云被是那样的柔软和亲切,她明白是在紫澜宫自己的床上。意识有段时间清醒,她清楚听见几个师兄关切的话。
“小痴这一觉要睡到什么时候?”
“四师弟说她不想醒,只怕醒来得费些功夫。对了,二师兄呢?”
“不知道。这几天师父也不见踪影,大师兄和二师兄闭门不出,听说在大荒发生了很多事情,如今这紫澜宫到处都透着诡异,哎,好怀念当年无忧无虑的日子。小痴这样,我好心疼。”
她转了转眼珠,但是心里还是沉迷在陈梦里,索性继续睡了过去。
如果不是那滴落在她手背上的眼泪灼痛了她的肌肤,痴魅想,她可能要沉睡一百年。
那一天,她的手突然被人握住,那人握得很紧,勒得她皮肤隐隐生痛。她觉得有些难受时,忽然听见那人哽咽着说:“笺秦……小痴,为什么不肯醒来?如果是我的错,如果是因为我,我会放弃一切,只求你醒来……”
“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求。不管你是笺秦也好,是小痴也好,我都可以放弃。只要你醒来……”渊极的声音带着哀求,那般低声下气的语态,她从来没有见过。
痴魅的心一阵阵的抽痛,直觉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渊极握得很紧,但却浑然不觉她的退缩。她感觉到她的手被抬起来,随即,两片略带冰凉的唇落在她的手背上,还不等她反应,两滴微热的水毫无预兆地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忘记了呼吸。
她忘记了一切。
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那两滴温热的水泽上。她知道那是什么,正是因为知道,所有不敢相信。那是她引以为傲的师父,那是她心中永远的神祇,带着无限憧憬曾经那样仰望过的神祇。那是笺秦心中的良人,是笺秦灰飞烟灭也不忘记去维护去成员的爱人……
渊极静默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痴魅听见关门的声音响起,心中酸痛,突然睁开了眼睛。
同时,两行眼泪落进了她的头发里。
痴魅愣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动了送僵硬的手臂,摸上了自己的眼角。
湿的。
她的手摸到了一片水迹,沾湿了指尖。她将手指送入自己的嘴巴,咸咸的,带着无边的苦涩。痴魅愕然地含着自己的手指,似乎不太相信这是真的。可是眼泪的感觉,明明是那样真实……
痴魅抱着云被,将头埋进被子里,无声地大哭起来。她终于知道流金化虚前在她眉间上的一点,做了些什么。
从紫澜宫出来,外面已经黑了,没有仙娥在走动,师兄们也都没有声息。她推开大门走出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发觉她已经醒了。赶了许久,拨开层层云雾,落到大荒的土地上,等她看到那棵大树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了。
她回到了流金化虚的地方。
如今那里已经全部都是废墟,易生等人一直在紫澜宫等着她醒来,还没有心思收拾,倒给她许多缅怀的便捷。她将自己埋进一块废弃的梁木搭成的角落,埋在阴影中的脸晦暗不明。
痴魅在这里呆了两天,想了很多很多。
她想,她跟渊极是一千年相濡以沫的点滴温情,因为太过平淡又深入骨髓,所以难以忘怀;
她跟流金是患难时刻彼此相依的眷恋,因为彼此需要彼此守护,所以不能轻言放弃;
她跟离跹,相遇就不是命运使然,之后种种更是在命数之外。那些点点滴滴的快乐,那些不需要刻意去洞察就能懂的心有灵犀,才是最终让她沉沦到了极致的毒药。
她可以为渊极心疼,可以为流金难过,但是只有离跹的一切,才会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有意义。
他们都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