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兜兜转转,最终又把选择权交给了她。她躲在这片荒凉的废墟中,难过得无与伦比。保留着流金对笺秦的深爱的神智,就是在这里散去的,散在了她的怀里。如今过了这些时日,想起来还是隐隐生痛。
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是亲人们寻她到了这里。
渊极和师兄们在外面一遍遍的呼喊她的名字,笺秦的哥哥们也在帮忙找她,可是她此时此刻,只想远远的逃开这一切。
她站在这片废墟之前,无声无息地落泪。脸庞湿润,泪水冰冷。这是彻底蜕变出本质之后,她才能享受到哭泣的滋味,可是这种滋味,她宁愿永生永世都不要再想起。
眼泪的滋味,这是那人给她的……最后的礼物。
她哭了很久很久,直到一双手将她头顶的屋梁掀开,扶她起来。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飘忽。扶着她的那双手温暖无比,被岁月磨出了些许沧桑,手心里有薄薄的细茧子,看她的眼神关切又担忧。
痴魅只觉得一瞬间有了归属,情不自禁地扑到那人的怀中,哽咽着喊了一声:“爹!”
易生搂着她,听见她那声情深意切地呼唤,忍不住湿了眼角。他轻轻拍着她的背,迭声颤抖着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回来就好。”
她哭得越发凶,几乎要将自己哭断气。这样大的哭声自然也将其他人吸引过来,哥哥们都围在她身边,一向跟她特别要好的四哥也哭红了眼睛,这场景无端生出许多分的伤感。
痴魅躲在易生的怀抱,泪眼朦胧里抬头,遥遥看见渊极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一动不动,无声地凝视着她。
他面容憔悴,然而凝视她的眼睛饱含温柔,嘴角携带的一丝隽永笑意,一下子狠狠刺痛了她的心。
痴魅在大荒住了下来。
一旦承认自己的身份,一切都变得顺其自然。渊极自找到她后没多久就悄然告辞,她在易生和哥哥们的拥护下去见了娘亲,娘亲哭成了一个泪人,搂着她的手一直到安睡都舍不得放开。
她是笺秦,但从虚无之境走了这么一圈,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大荒的众人虽然略有些不适应,但还是给予了她充分的尊重。
她坚持要叫痴魅。这个名字代表了太多太多,属于笺秦的一切已经过去,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她,有的只是痴魅。属于笺秦的那部分记忆,她也会慢慢忘记。她要记住的人很多很多,但是她不会傻到,永远生活在过去。
她的现在跟过去比起来,更加值得珍惜。因为一万年以后的痴魅,是活得真实、快乐的,有她自己的灵魂和思想。
娘亲给她重新安排了房间,推翻了原本笺秦的喜好,新的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成仙之后又第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
所有的一切都解决了,剩下的,只有一个人的事会缠绕在她的心口。
她将属于离跹的所有秘密都埋在心口,包括他的来历和过去,她永不会跟第二个人说起。就像佛家说的,来来去去都是缘,因缘而生,因缘而灭,自在定数中。她想,她会怀揣着这个秘密,然后好好珍惜。
痴魅回想起过去的种种,嘴角忍不住弯起弧度。
那些曾经快乐的也好,曾经痛彻心扉的也好,如今时过境迁再回想,都只剩下浅浅的痕迹,让人忍不住想会心一笑。
第一次见到离跹,她是怎么跟他说的?对了,她说:“我痴魅愿赌服输,还没沦落到求人的时候。我跟你不熟,用不着你帮我。还有,师父说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师父还说,如果献殷勤的那个是叫离跹的,更是奸盗中的极品,离得越远越好。”
还有那回从瑶泠的婚礼上回来,他在她房里说的话:“你于我确实很不同,我想,并不只是因为你跟师父长得像,而是因为……”
那半句没有说出来的话,大约就是:我爱你。
还有还有,她在天界的最后那些日子,离跹要去青丘关禁闭,临走之前,他叹息着表情无奈语气宠溺地说她:“总是这么孩子气,我可怎么放心?”他还摸着她的脑袋说:“以后师兄不在身边,要学着长大。当然,如果不想长大也没关系,这样也很好。只是难免吃亏,如果吃了亏,我会心疼。”
如果这些都不算什么,那陷入轮回毫无记忆的他抛却了风流,一本正经地跟她说:“为了你,我做一回昏君又如何?”那时他那一脸的认真和诚挚的爱恋,又该如何计数?
痴魅笑着想过从前种种,心头一时甜蜜一时酸涩。她抬头看看窗外的月亮,月半中天,正是夜色撩人时。她忽然想起凡间一句有名的诗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她跟离跹,也会长长久久罢?
次日一早,她刚刚起来,丫头就告诉她,墨主已经等她多时了。痴魅一愣,她知道墨主一定会来,但是没有想到居然来得这么快,过了片刻才笑道:“带他进来吧。”
丫头出去了,不一会儿就转身回来,身后跟了个高挑的人儿,一身白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