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地拂袖欲走,顾湫攥住我的袍角,别生气,我一时失言,对不住。
但我岂是一句话就能哄好的?我用力抽出衣角,但手却被握住,他说:我让你点红梅。
我停下脚步,看向他灯下莹白的皮肤,确实比那流光锦更适合作画。我回过身来,这可是顾相答应的。
嗯。
我从书案上,拿了几只细毫笔,蘸上松烟墨和朱砂,从他耳后开始画起。
枝干自耳生,向面部横逸开去,顾湫闭着眼,我在他眼皮眼尾点上红梅。笔尖正要触上他弹软的唇时,我的手被他拦下。
朱砂有毒,不能吃到嘴里。
我心说那你一直抿着不就好了,但下属总对领导有种天然的畏惧感,可以一时翘尾巴,但不能上房揭瓦。所以只好绕过此处,转向下巴。
三五笔之后,画便收尾。
好了。我对这副人皮红梅,十分满意,特意把顾湫带到琉璃镜前,手里举着烛台给他照明。
顾湫看了两眼,接过烛台放下,还有一处没画。
哪里?我仔细端详,觉得画面布局非常合理。
他抿抿唇,舌尖一滑而过,这里。
你方才说有毒。
所以,我想让你换个方式来画。他凑近我,弯下脊背。
顾湫睁着眼,眼尾红梅颤颤巍巍,一瞬之间冰雪消融,春意喧嚷。
我心头好像有鸟雀在乱动,痒丝丝麻酥酥,难得安宁。
不会?他低声问。
动心起念,往往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我踮起脚,亲了顾湫一口。
随后又贴上去,咬了一口。
他的唇珠,红得滴血。好像他床帷上坠着的红玛瑙,一晚上摇摇晃晃,不得停歇。
第二日,理智回笼的我,无地自容。顾湫看着很累,还没有醒。我估摸着他都被我反过来正过去地折腾过了,按照他的蛇蝎本性,肯定要从重发落我。
是蹲大牢还是流放?要是他实在气不过把我枭首示众也很有可能。
反正是没有好日子过了,我也顾不得尊不尊敬,盘腿坐在床上,推醒他:说吧,你要怎么处置我?
顾湫睁开眼,寝衣滑落下大半,搂着我的肩膀说:腰都快被你弄折了,罚你给我揉揉。
我以为他会雷霆震怒,命人把我拖出去喂狗,没想到如此平静,我看向窗外的晨光,太阳被大片乌云遮蔽着,大约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吧。
随后我和顾湫一起吃了早饭,换上朝服,我的那件据说是他当六品小官时穿的。他当时年岁小,和我身形差不多。
我们在门口分别坐上了不同的轿子,错开时间向皇城而去。
顾湫的发落,迟迟没有下来,下一个会面日来临,我心怀忐忑地推开他的房门,但眼前的情形好像在重现,湿漉漉的头发,半截子露出的锁骨,扑鼻的幽香。
这不是他惯用的熏香。
我一时愣怔,随即才想通关节,难怪他一个大男人会推不开我,原来不是我色胆包天,而是他早就想潜规则我。
这个诡计多端的老处男!
滚在一起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等到反应过来,早就一片狼藉了。
再者说,顾湫在床榻上耳朵根子软,我问什么答什么,不用多方打探,我就能知道情报。为了我所设想的新政,暂时牺牲色相不算大事,而且顾湫长得一表人才,怎么算我都不吃亏。
于是我们的关系就变成白天水火不容,晚上水乳交融的诡异状态。
作为一名刑部主事,我的俸禄,不足以买下京城的宅子,所以租了一套独门小院,门口挂两支灯笼,写上段府二字。
此处离大理寺少卿韩澄府上很近,有时下值我会和他碰面。
因为离皇城较远,我每天得很早起来去上朝,韩澄见我眼圈乌青,无精打采,提议说:段大人为何不骑马上朝?花不了一刻钟便到了,比坐轿子快上许多。
我尴尬一笑,卑职,不会骑马。
但韩澄何其热心,他拍拍我的肩膀说:无事,明日你坐我的马。
于是第二天我就坐在韩澄身前,一路被快马颠到皇城,他边骑边说,腿要夹紧马肚子,腰要挺直。
用力。他捏捏我的腰嫌弃道,你这腰上怎么软绵绵的。
下马时,我颤颤巍巍找不到脚蹬,韩澄啧了一声,把我从马上提溜下来。
当着众位同僚,我感到非常没有面子,明天绝对要拒绝韩澄和我一起上朝。
整理衣冠时,我对上一道视线,是顾湫,他阴恻恻地看我,顿时,我浑身像是被蛇缠上了似的,格外不自在。
下了值,我打算坐轿子回家,早上骑马磨得腿疼,然后被轿夫抬到了顾府。
他也刚到,还带着平日上位者的审视目光,端详我片刻说:不会骑马?
不会。我两股战战,龇牙咧嘴地找个椅子坐下。
腿疼?他神色和缓不少,嘴角轻扬,从书柜旁边的架子上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