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清回过神来,拱手禀报:“昨日那突厥探子……死了?”
“死了?”
男人站起身来,副将惶恐地身形一退,见那该来的一脚并未至身前,才站定道:“属下无能,手下人没看牢他,让他自己撞地死了。”
“从前是怎么教你的?”赵锵气得鼻腔粗重地长出一声,惊动怀里那怯生生的小鹿儿抬起眼来,只得忍着怒火,道:“此事我全权交予你,便不听那些个借口,手下人失职,便是做将领的无能,自己滚出去领二十军棍。”
裴子清头埋得极低,拱手倒退出去:“是……”
鸣珂默默听完了全程,心道传闻此人雷厉风行,御下极严苛,如今亲眼所见,果真如此,确实不容小觑。
他紧闭双眼,怕男人发觉自己偷听,起了提防。谁料对方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只将他放回榻上,又端来碗煮好的粟米粥,吩咐他别乱跑,便急匆匆地掀帘出去。
鸣珂捧着碗点点头,目送男人离开后,立即放了碗勺,起身四处翻找。将榻上榻下都摸了个遍,却是虎符的影子也没有,有些难办地坐在榻上思忖。
罢了,找不到虎符,先找一件趁手的兵器。他手下人看着不像个有智谋的,若是擒贼先擒王,将他诛杀于此,朔方军群龙无首,自然不攻自破。
便下榻去寻,却都是些重兵器,找了几圈才在帐底边缘寻到一块裂了的木板,用力掰下来,尖头算得上锋利,戳在手上也有些硬度,若是出其不意刺进皮肉薄弱的脖颈,必定可以一招毙命。当下满意地藏在袖里,才端起碗来慢慢喝粥。
时值清晨,众将士正围在伙头营外领取饭食,昨夜不知何缘故,储帅带了一队尖兵摸到突厥营中劫了牛羊回来。故而在粮饷短缺的这几个月里,众人喝上了第一口鲜美的肉汤,不禁都感叹储帅英明。
“伯律大哥!不好了不好了!”
伯律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肉汤,又转着碗把碗沿黑乎乎的油沫子舔净,还没来得及吃肉,便被身后人一推。
“他娘的!”伯律气得大骂一声,赶紧看向手里的碗,好在是肉汤已喝得只剩小半,不然非泼出去不可,“啥事!”
身后小兵接过伙头营兄弟递来的肉汤,一边凑到嘴边吸溜一边含糊道:“娘嘞,真个香死人——哦,裴副帅和储帅在练武场上挨军棍嘞!裴副帅都挨完了,储帅还趴在上头挨,也不知怎么个缘由!”
“啊?”伯律粗眉倒竖,绿眼睛一转,将碗里剩的统统倒进嘴里,又抢过小兵手中的肉汤,推搡道:“别吃了,快去看看咋回事才要紧!”
“我还没吃完!”
“吃什么吃,走走走!”伯律扭过小兵的头,将刚抢过那碗羊肉连肉带汤一口吞了,勒过小兵脖子拖上就走。
远远地就瞧见练武场上两个人影,一个站着一个跪着,站着的正是赵锵,跪着的是裴子清。
“储帅!我知错了!”裴子清跪在地上,头如捣蒜,“别打了!大哥,我知错了!”
赵锵一声不吭地挨完四十军棍,赤着冒热气的上身转头便走。裴子清跟在后头,随他回到营帐前,赵锵却又停下,在营防门口站定,对裴子清说:“子清,我跟你说过,兵做错事,是将的失职。况且,你是弟,我是兄,你做错了事,我自然也不能脱了干系。”
裴子清低下头,赵锵伸手将他颈间挂着的红绳扯出来,红绳坠着一枚被摩挲得看不清纹路的青铜挂坠。
“总有一天你是要接这枚虎符的,所以,你一步也不能错。这枚虎符今日就还予为兄,待你反省清楚了,再代我保管罢。”
“是。”裴子清摘下颈间虎符,双手奉还。
帘子落下的飒响,让鸣珂下意识按住袖中木刺。随着脚步渐近,浓浓的压迫感也伴着这脚步袭来,鸣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赵锵钻进来的那一刻,他瞬间松了一口气。旋即又紧张起来,恼怒自己看轻了最不容小觑的敌人。
“你吃饱了?”赵锵赤着上身,胸前挂着一枚被红绳缠绕的青铜挂坠,鸣珂还没来得及看清,赵锵便转过身去,从一旁木架上取了件衣裳,背对着他穿上,“你昨日要本帅搭救你,那你便说说,如何个搭救法?”
“储帅明鉴,我实属被逼无奈。”鸣珂悄悄站起身来,忍住脚底疼痛,向男人一步步靠近,“储帅也知,皇家历来将我这样的人视为不详,多年冷待于我。若只是冷待,也就罢了,只是他还听信奸相所言,相信是我冲撞了中宫紫微,才有为天下所叛的局面。”
说到此处,男人忽然转过身来,鸣珂避之不及,唯恐他看穿眼底算计,忙装作悲愤气结,闭了闭双眼。身体直直撞进一个火热的怀抱里,五指轻按在男人震动着的胸膛上,拖着哭腔软声道:“打算将我放血祭天,以求战事胜利。”
男人仿佛被蛊惑住了,抬起大掌握住胸前那只细骨伶仃的手。鸣珂嘴角一勾,挤出眼泪,摆出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方才抬起脸来,柔弱无依地靠在男人胸前,小声道:“储帅正直,屡次救我,李珂无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