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密闭房间里,时间似乎从不流逝。
他的膝盖骨隐隐作痛。原本应该垫在他身下的绸缎靠垫,变成了覆盖着青苔和污渍的坚硬地面。
由于长时间束缚,手腕已经被镣铐边缘磨破,一次次结痂,又撕裂,血从反复裂开的伤口中渗出,在肮脏墙壁上蹭过一道又一道新鲜痕迹。
一只眼睛由于充血而肿胀,额头伤口的血流进了另一只。于
是整个房间在他眼中变成深红色。
他震惊地、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周遭一切————光线昏暗,但只一眼,他便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
这房间里曾经遍布圣职者的鲜血与痛苦,以及他无法传达的哀嚎。
有一瞬间伊恩产生深刻怀疑:也许自己从未离开过这个房间、这个囚室。从头到尾他都在这地狱般的深渊中,只在弥留之际为自己捏造出了某种幻想:施法者、冒险与浪漫。
青年蜷缩进这个深红囚室的角落。
角落让他感到安全,至少左右两个方向受到保护。在这里,他从未开口哀求过一次,但这不代表他视死如归。被囚者知道对面想要击垮自己,像折断一根树枝一样粉碎他。他坚信自己不会被击垮,却无法保证自己能否活着。
信仰可以保证他的灵魂,可神却无法拯救他的性命。
「所以接下来是什么?」
他问自己。
箭头上尚未代谢的毒药让人类四肢乏力,前几次挣扎导致他喉咙上有一圈无法消退的淤青。现在,即使伊恩能够说话也无济于事。他的喉骨被压碎,碎片压迫气管,窒息曾让他陷入片刻假死状态,却又残忍地让他在此刻醒来,目睹自己一步步滑向死亡的终点。
地面感觉没有刚清醒时那么坚硬了。似乎这黑漆漆脏兮兮的地面化作一滩淤泥,而他深陷其中,慢慢陷落、被吞噬。气流艰难地挤过他喉咙,很快,他的肺部会塌陷,气流不再通过,而瞳孔将失去对光的反应。
模糊视线中,有人靠近他,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下巴被抬起,喉口传来刺痛,这简单动作让那碎片彻底阻塞了人类的气道,可他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安静地等待死亡宣判。
可他又是期待的:梦境中,他的拯救者正是如此靠近他,拔掉那支让他受尽折磨的黑箭,金色长发就像穿透牢笼的阳光。
“我不是你期待的人。”对方贴在他耳边说。
囚徒的眼鼻和喉咙都受损,唯有听觉还在运作。来人声音令圣职者感到熟悉,但身形气息又让他恐惧,似乎正属于之前的施暴者———可那声音却让他心底深处感到无来由的放松,似乎这个人值得信任。
手指掠过他肩膀上那支嗜血的利箭,落在他颈部。诡异花纹如同稠血,缓慢沿着那圈皮肤流淌延展,直到形成闭环。舌尖突然传来像针扎似地刺痛。与此同时,按在他腹部的那只手掌也像烙铁一般,让那处传来灼烧般的感觉。
“……这不会让你好受多少……”
对方阻止他微乎其微的挣扎,“但足够让你坚持到遇见他。”
“我很抱歉,但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能完成自己的使命。”
“那些伤害、折磨与煎熬……这些印记,承受与奉献,只会让你变得更坚不可摧,令所有冲突于此调和,让你成为更完美的、有资格的、我亲手……”
他的听觉开始消退,相反,空气重新流通进气管,肺部压力减轻,热流从被触碰过的两处迸发,驱散了几分这红房间里的阴冷。
一瞬间,圣职者感觉自己像是跪靠在某处隐秘的圆台中心,红烛环绕,在四面墙壁下投下绒布般质感的绯色。周围攒动无数覆面黑影,仿佛祭祀空坛上不存在的神明,而眼前那人面孔不断变化,如同融化蜡液,直到五官逐渐形成可辨认的样貌。
他看着那张似曾相识却又夹杂着一丝陌生的脸,不由想要开口。
对方转身离去。
「不要离开……」
嘴角传来结痂伤口撕裂的痛感,终于让他醒来。
“我在。”
另一道声音清晰回答他。
卡厄斯俯下身,凑到对方面前,端详那双还残留着惊慌的蓝眼睛。伊恩不由朝后仰,靠在红色帷幕上。他脑中更加混乱:印象里只是小睡片刻,睁眼却发现自己从房间中央缩到了角落里。
“又做噩梦了?”施法者轻声问道。
不同寻常地,这次伊恩迟疑片刻,才点头。他表情显得很迷茫,但眼神告诉卡厄斯:对方脑海中已经形成了某种猜测。
法师抚摸他的后颈,大拇指磨擦着恋人耳根。
“别担心,”卡厄斯盯着他,“我说过…这间房间很安全。”
过了一会儿,久到他们足够意识到时间会流逝,他才等到回应。
与其说回答,更应是疑问:
“…什么时候,我们可以离开这个房间?”
施法者直起上身,微微拉开他们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