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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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以前看过一本漫画,画家为作画烧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那时候就觉得过度痴迷某一件东西的人都是疯子,炽热感情如潮水,来得快,去得也快,沙滩上什么也没有留下。正如龙昭堂,他口口声声说爱我,我是他的心魔。可是他更爱是自己,所以不能容忍受一丝一毫的忤逆和伤害。
龙昭堂见我久久没答话,像戏弄老鼠猫似笑问:「你是否后悔没有服软留在我身边?其实做人腰骨还是别太硬得好。」
我深呼吸一口气,摇头道:「人可以卑躬屈膝求一时安稳,不能卑躬屈膝求一世苟存,你要烧便烧吧。」
龙昭堂低头凝视我,我抱着石头,傲慢地抬起头,准备英勇就义。
未料,怀中石头忽然动了一下,睁开眼看着我,唇边轻轻吐出一个字:「拖……」
我环顾四周兵士,心里燃起一线微弱生机,慢慢地站起,随龙昭堂美人们入帐整装,脱衣服时候「不小心」从怀里掉出易容药粉,接时候又「不小心」弄了满手,还沾到脸上,碰到眼睛,起了几点红斑,痛得直叫唤。龙昭堂看得大皱眉头,只好命人拿热水来给我细细清洗。好不容易洗了大半个时辰,红斑褪去,穿上衣服时又因 「紧张」摔倒,撕破锦衣,跌碎玉簪。
龙昭堂有些头疼地让人去取备用衣物,好不容易更衣完毕,我白衣宽袖,披着无数画上飞天仙女用的綵带,简单拢着堕马髻,斜插两根白玉簪子,赤足带着金铃,盛装站在龙昭堂马车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视线,就连守卫士兵也忍不住扭头偷看了好几眼。
石头趁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像头狮子似地朝龙昭堂衝来,没跑几步就被侍卫们一把拦下,整个人摔去旁边,撞倒车内袖珍八宝格,将上面白玉狮子、西洋音乐盒、自鸣钟、黑曜石雕、珊瑚盆景等砸了一地碎片。
我急忙上前要扶,却被龙昭堂一把拦住,冷冷地对外面扫了眼,几个侍卫自知失职,惊恐地衝上来,将他连拖带扯丢出去,重重砸在地上。侍童和美人们手忙脚乱地收拾被打碎的珍宝,然后齐齐跪下求主人恕疏忽之罪。
龙昭堂嫌恶地看了眼不再动弹的石头,也不理地上跪着一排人,转身向我伸出手,温柔地细细重整髮簪,在鬓边挑出几缕长髮,然后打开鸳鸯瓷盒,从里面挑出一抹红胭脂,在我额上点出一朵怒放梅花,然后站后看了看,满意地拍手道:「很好,快去吧,要天黑了。」
他冲火刑台努了努嘴,就好像让我上去随便跳个舞。我再次环顾四周,依旧没看见任何生还的希望,只好死心一步步走上刑台,准备受烈火焚身之苦。
龙昭堂兴致勃勃地拿出画笔,先画了几张没烧前的速写,正要下令点火,忽然发现我脸上没有血色,急忙停笔,再次拿胭脂给我涂脸和唇,硬装出几分好气色。
或许是老天怜见,点唇的时候,刚刚还残阳寸寸断的天空,转瞬竟下起雨来,淋湿了布置好的大捆木材。龙昭堂再蛮横也蛮不过老天,只好罢手,留待明晨天晴再烧。
我觉得自己神经已经绷紧,随时会断掉。
石头留着半条命,在外头给暴雨淋,身边都是血水。
我心疼得要命,拉起裙子就往外衝。
龙昭堂说:「你过去,我就把他手脚一根根砍下来。」
我说:「你砍他手脚,我就把脸抓花,你也别画什么烈火飞天,画泼妇跳井去吧。」
龙昭堂冷道:「我有得是法子不伤你脸和身子,却让你痛不欲生。」
我下巴一抬,傲慢道「老子连火烧都不怕了,还怕你禽兽个鸟!」
龙昭堂气得一把捏住我下巴,捏得骨头阵阵发疼。
我艰难地吐字反驳道:「老……老子这辈子最后悔是,当时……心软,没有千刀万剐干掉你这禽兽。」
龙昭堂死死盯着我,忽然猛地低头,咬上了我的唇。我毫不犹豫地一巴掌甩去他脸上,刚修剪好的指甲拖出四道长长血痕,映在他白皙洁净脸上,格外显眼。他眼珠里是愤怒火焰,几可燎原。
我继续骂:「将来就算人们认可了你的作品,也会加上一个词叫『魔鬼画家』,名声遗臭万年!书上所有介绍你批语都要加上作者是个变态!是个恶魔!是个疯子!是个傻瓜!是个贱人!顺便一提,所有疯子画家都死得很早,而且多数得了?症,最后都进了精神病院,被囚禁一辈子,你也差不多了。」
龙昭堂气得脸色发青,手心用力,扭断了我小指骨,十指连心,锥心刻骨痛得我呲牙咧嘴,却依旧痛?不止,博古通今,包揽中外,各种市井粗话骂得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将我一脚踹出车外淋雨。
我磕磕绊绊地走到石头旁边,摸摸额头,发现他正在发高烧,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含泪坐在露天荒野下,用自己身子将他包裹起来遮雨,周围是无数纹丝不动的侍卫,却静寂无声,天地间彷佛只有我们俩蜷缩在角落里偎依,寒冷雨点在旁边声声泣泣,诉说着孤独和无助。
有个侍卫脚轻轻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