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国公府荣宠不衰,很大程度上,不正因为他是个废人么。 应下婚事十一月中旬,通过解试的贡生陆续来到京师,来年省试在礼部贡院举行,礼部尚书吕钦与宰相顾邦昌同任知贡举。礼部事情繁多,陈知璟抽空去了趟万胜街。哪想梁称玉铺子今日热闹得很。先前说项的王婆子也来了,想来这梁寡妇姿色委实招人,竟勾得钱员外不肯放手,她后面又得了钱员外许多好处,铁了心要说下这门亲。梁称玉这铺子有旁的媒婆上门的事她已听说,她只举着伞站在称玉铺前苦口婆心道:“娘子,我看你是个明白人。那达官贵人门庭高,你若真应了那些婆子,一顶青衣轿抬进去做妾,以后好赖都由不得自己做主。”这王婆人其实还算得不错,称玉开始来这街上,多少生意都是她介绍的,称玉做不出举着扫帚赶她的事。“您该渴了,这天也冷,要不要进来喝些茶水。”称玉看向她笑道。王婆却也不进屋,又道:“梁寡妇,老身活了这么大岁数,还能诓你不成。钱员外你也见过,年纪不算太大,人生得仪表堂堂,总比你胡乱许了人强,你那哥儿人能当亲生的养?”称玉不想与她争辩,那边兰香却忍不住替她说话:“你这婆子,睁着眼儿说瞎话,谁告诉你我家娘子要与人做妾了,人是要八抬大轿请娘子的。而且你说的钱员外给那相公提鞋都不配。”王婆恼了,伞儿一收靠在墙角,一手叉腰,一手捏着帕子道:“你这小蹄子说怪话,我好声好气跟你们娘子讲,你倒来横插一脚。你倒说说,那相公在哪儿呢?”兰香一时愣住,称玉扭头瞪她,她挪开视线往边上看去,忽道:“可不就在那儿!”称玉顺着她的手侧身望去。那人就站在隔壁铺子前面,穿着寻常的窄袖衫袍,后头跟着侍从,也不知道在那处呆了多久。她撞上他的目光,猝不及防心悸了下,又忙低下头。“娘子。”兰香一脸惊喜地看着称玉,她早从称玉含糊不清的话中知道些。梁称玉缓了情绪,面无表情看了陈知璟眼,便不再瞧他。陈知璟走近,王婆子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竟也噤声不敢开口了。这人衣裳看着极不打眼,料子虽好些,一般商贾也不是穿不起。但王婆子走街串巷,那点子看人的眼力劲还在。他身上叫人不由腿软的气势暂且不谈,那垂挂在后腰处的鱼袋,非五品以上官员不得服。陈知璟只站在这儿,半句话未说,倒把王婆子吓得慌慌张张跑了,连墙角处的青凉伞都忘记带走。称玉见状扶着门笑了两声,她脸蛋娇俏,身穿杏色衫儿,外面裹了件长袖夹棉褙子,东邪西歪站着,一丝仪态都不讲究。陈知璟不由敛眉,那边宸哥儿突然跑出来叫了他声:“爹!”这声把周围瞧热闹,包括韩平都给吓了一跳,国公爷何时多了这么大的孩子。宸哥儿不知事,上来便扯他衣袖:“爹,你快进来。”陈知璟并不大习惯和人这样亲近,然而许是两人血脉相连,他低头看着这小儿,心中再生不出旁的情绪来,任由他拉着自己走进铺子。称玉不得已又将铺子关了,好在冬日里生意本就不大好,不至于觉得心疼。她低头看去,男人正牵着宸哥儿的手站在屋内,称玉不知怎的,看着一阵眼热,唤宸哥儿道:“哥儿到娘身边来。”宸哥儿与她、兰香最亲,闻言忙挣脱了陈知璟的手跑过来。陈知璟权作没看出妇人这点微妙的小心思。称玉对着陈知璟拜道:“大人,您今日如何来了?”她倒是泾渭分明,对着他时分外恭敬。“前两日我母亲请了媒婆上门,叫你给拒了。”陈知璟也不跟她兜圈子,开口说道。称玉扯了椅子坐下,将宸哥儿抱坐在自己膝上,笑道:“大人你诸事繁忙,贵人多忘事,自然不记得我这点子小事,那日之事你还没应我呢。”陈知璟抿唇看她片刻,道:“我应了。不过……以后宸哥儿长大,叫他兼祧两姓便是。”“兼祧?”称玉愣住,重复了遍他的话。男人点头。梁称玉想啐他,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纵然宸哥儿跟自己姓,他们两人年纪都不算大,如何就生不出别的孩子,除非这人开始就打算着与自己做对假夫妻。她笑了笑:“好啊。”陈知璟临走前要了她八字。隔不过两天,十一月二十二那日,鲁国公府派人来正式下聘,梁称玉铺子前后都被塞得满当,院子箱笼不得已堆了两叠。国公府礼数丝毫没落下,箱笼里除了金银、地契外,另还有绸缎几十匹,四季衣裳无数,唱单人唱了小半个时辰。兰香看着长长的礼单,眼珠子都瞪圆了。陪着来下聘送订婚文书的昌平侯老夫人,身有诰命,不过却未在她面前摆架子,慈爱看着称玉笑道:“娘子人生得十分人才,是个极有福气的。”面前娘子虽然当下还住在这腌臜之地,但听说她已得了圣上青眼,又有段缘份生了鲁国公的子嗣。以后若在宫中见到,自己怕是都要给她行礼。称玉不懂旁的礼数,只侧着福身谢过。
婚事就定在来年的四月初八,如今聘礼、婚书俱全,称玉盯着那婚书,却想起先前那张假的来。那会儿签婚书时她还大字不识一个,上面只按了个她的指印,这会儿她瞧着,脸上竟看不出些许喜色。“娘子,你看这些东西,这就要一直堆在院里么,咱屋子里也摆不下。”兰香抱着宸哥儿愁道。陈知璟这点却想得周全,特意将韩平也派了来。等昌平侯老夫人一行走了,他又折返回来,敲了敲称玉家的门,称玉认识他,见他道:“您如何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