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来这裏干什么?自然是来看看莺儿我的夫君哪!」她声音好听极了,犹如黄莺娇啼,无比清脆。
手一个巴掌扇翻在地上!
虽然十分厌恶江采衣,可是翠秀……却是他心底深藏的,深藏的温暖记忆。
她寻思着。就凭她对宋依颜这么多年忠心耿耿,宋依颜无论如何会把她嫁个不错的富户,做个富户奶奶什么的。
莺儿俏眸子一瞟,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她身后跟着从宫裏带来的丫头白竹,高扬着头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红薯。
……莫非以后,真的要做个孤老的婆子么?
这几年,她眼看着宋依颜的富贵,也不由得就升起许多小九九的心思。
那边分花拂柳走来的明艳的姑娘,不是莺儿是谁?
莺儿笑吟吟的扬着上挑的眼角,朝地上唾了一口,「反了天了,你这老货也敢拦我的路?胆子忒大!也不瞧瞧你那枯手烂牙的,配碰姑奶奶我一根指头么!」
哪里知道,宋依颜仿佛忘了这件事似的,从来不提。
这莺儿夫人真厉害,三言两语就挑拨离间到人心底最要紧的地方!
「啧啧,」白竹看了看雪芍的模样,摇头嗤笑,「瞧你,现在看着还是个姑娘,可你主子为啥也不寻思着给你配个婚事?你这样,等熬成婆子了也不过是个给人洗脚的。」
开口斥责的是江烨,冷冷沈下俊脸。
江烨也大惊!使劲撕扯莺儿的手臂,哪里知道这女子仿佛水蛭一般缠人,他越扯她越笑的花枝乱颤,丰满饱满的乳房更是随着她的动作浪荡磨蹭着他的身体。
可是,他对她那样不好。
心裏隐隐忧虑,雪芍瘫在地上愣愣的捂着肚子。
那样洒脱的,那样甜美的笑……让他恍惚了神色。
雪芍捂着鲜血渗出的红肿嘴巴恨恨的盯着她,那俏丽的美人儿扬着下巴施施然越过她瘫倒的身躯,末了还狠狠一脚踢上她的肚子!
时间,让得到的变的淡漠,让失去的变的更珍贵。
江烨是上过战场的人,寒起神色的时候很有几分吓人意味,要是换了别的女子早就吓得缩缩脖子退下了,哪知道莺儿只是笑的更大声。
雪芍本来姿色就一般,本也就是旭阳乡野的丫头,跟了宋依颜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让他的妻,独自将他送上战场,拖着疲惫的身体照顾无数伤患,孤零零的在旭阳生产,独自在那样冷的黑夜裏死去。
后来他娶了她,娶了她,那时候他没有想过那么多,只觉得这个女孩子和他一起长大,他就要对她一辈子好。
宋依颜立刻发现了丈夫这一瞬间的失神,重重将筷子拍在桌子上!
宋依颜雪白的容颜沈沈冷了下来,江烨连忙去按她的手,宋依颜只是轻轻躲开。
「你……」
「你来这裏做什么?回你的香梨馆去!」
莺儿仿佛看不懂她的脸色一般,笑嘻嘻走上来,柔软手臂当众撒娇般的环上江烨的脖子,就那么大咧咧的坐进了他的怀裏!
雪芍脸色煞白。
雪芍一向是宋依颜跟前得脸的人,明明还只有二十七八,却被叫做「婆子」,心裏恨得直发苦,又被这么泼皮无赖似得骂了,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宋依颜粉唇颤抖,指甲掐入手心,失望愤怒的水眸大大瞪向江烨!
「怎么,你还不服气?瞧你今年也三十多了,还是个二等婆子吧?嫁不出去,打算留在侯爷府裏吃干饭么?不要以为大夫人慈眉慈心,你就可以粘巴巴赖着不走!」
雪芍心裏着急,却也不敢直接和宋依颜开口,只好等在晋候府裏干耗,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早就过了适婚年龄。
青梅竹马,少年夫妻。
江烨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你这是干什么?成何体统!」
他仿佛在莺儿身后看到了旭阳长满杜鹃的野山坡。幼时,他就是那样拉着翠秀在山花烂漫中,听她飞扬的笑。
翠秀死的时候,他太年轻,太看重和宋依颜的爱情,却忘了那份深入骨髓的髮妻的深情,当时的悲伤并不够深,只是,一切都敌不过时间。
银铃娇笑传来,宋依颜清丽的美貌不禁皱了皱,而江烨也脸色不豫,旁边的江采茗更是脸色不善。
他表面看不出来,他有太多的野心太多的事,可夜色翩然来到的时候,内心却有三百六十五道裂痕,每道裂痕上都刻有她银铃一样的笑声,飞洒在山野间。
「夫君────」
他越来越经常梦到翠秀,梦到她还是小女孩那时,趴在墙头上对他莞尔一笑的模样。他清晰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雨丝将她的脸蛋打的很湿润,头上一顶鲜红的虎头帽,衬着那粉雕玉琢的可爱女孩子。
莺儿却压根不回头看她,嗤笑一句后,自顾自向前走。
对了,她的嘴角,有着甜甜的梨涡。那个时候他曾经凑上去戳,软软的,惹得她咯咯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