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什么？」

    「不必了。」

    他仰头看向沈压压的天色，右手手指在冰凉窗櫺上抚摸，然后阖上长睫，指甲扣入木头肌骨的时候，摩擦而产生的声音持久到令人牙酸，

    「娘娘！」璎珞年纪小，跑的呼哧呼哧，头上的小雏菊都差点掉落出来，她急的脸色涨红，急的一把扯住江采衣的衣袖，「娘娘，不好了！奴婢方才听人来报，兰芳苑的画兰公子高烧不退，性命危急了！」

    天上阴云雷布，地上有森森梨花盛开如一线刀锋。

    嘉宁知道这位画兰公子是娘娘十分放在心上的人，他出了事，娘娘是一定要去看的。但是心底说不出的虚怖感黑雾一般的蔓延，她不由分说就伸手抓住了江采衣的衣摆，顿住了江采衣欲跟着璎珞走的脚步，皱起眉头：

    北周后宫的御花园分四方有不同的风致，将四海的奇景全数搬来，而江采衣将要路过的这一处御花园，就仿造苏州园林景致，林林总总立了不少太湖石和青崖石刻。

    只是现在，他身处北周堂皇富丽的后宫，连真实的身份都被遗忘，听不到莺儿的一点消息，也不得君王回顾。

    「叶大人，下官准备好了。」

    楼清月和绘筝的父亲，楼兴光知府，此刻就住在叶兆仑的府邸。

    而在正史上，并没有他一丝一毫的影子。千秋史笔，他曾经在阴影处划过浅浅的一道痕迹，却无人知晓。

    嘉宁看了看天色，转头对江采衣建议，「娘娘，奴婢觉得很快要下雨，娘娘不如先不要回竹殿了。咱们折道，先去陛下所在的太和殿如何？」

    「宫侍、太监、花鸟、笔墨……原来，我已经这么久没有摸过刀剑了么？」

    因为明日就是江采衣生辰，皇上提过，下午要带江采衣出宫，而看看这会儿乌云密布的样子，看来皇上在中午是不会回竹殿来了。

    慕容千凤和叶子衿欲动手的消息几乎是光速传出了后宫，在江采衣才刚刚踏出跑马场的时候，消息就已经送到了叶兆仑和慕容尚河的手裏。

    乌浓浓的白云几乎已经无法负荷沈重的雨滴一般，透出铁銹般的压抑色彩，天际和地面交接处似有一把钨铁扣在地上，将浓云湿气中的皇宫映的仿佛在黑雾中盘绕的艳红蟠龙。

    江采衣吃惊，一把握住璎珞的手腕，着急追问，「怎么回事？太医去看了没有？」

    这个时候叶子衿沈沈轻启檀口，抬眼看着窗外。

    璎珞红着抽抽鼻子使劲摇头，「没有，茺国公主说她身体不舒服，把所有太医都召去了！画兰公子本来还好好的，可是今天好巧不巧的，楼常在去兰芳苑晃了一圈，她出门的时候，公子就不好了……娘娘快跟奴婢去兰芳苑看看罢！」

    洁白的指尖点了点泛着白烟的青瓷杯口，此时尚有风动莲香急，薄而透的青丝帐撩动凉波挂在门檐的金钩上，一吹一撩，风雨未至却已然充满沈沈水色。

    叶子衿站起身，对着绘筝一个阴沈沈的示意，「没有时间了，江采衣已经在回竹殿的路上，你们现在就去，务必，将她截在御花园！」

    他也曾是一把锋利的剑，纵然没有左右棋局的能力，可是被人握在掌心挥动，也是一种幸福。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和花白的头髮，站起身，对眼前的叶兆仑折腰行礼，然后点点头。

    那么，还不如送衣妃娘娘去太和殿等着皇帝更好，嘉宁想。

    湿气微微拂来，沾湿了他的睫毛，他安静的坐着，面前一杯素茶，一袅轻烟，热热的水汽熏上眉眼，朦胧了他的神情。

    江采衣犹豫了一秒，点了点头，跨入御花园的脚步刚刚一收，就看到自己宫裏的宫女小璎珞慌慌张张的从御花园深处跑了过来。

着江采衣。」

    兰芳苑。

    御花园很大，太液池水色连天，波涛碧水仿佛看不到尽头。

    画兰头也不回，浅橘色的唇瓣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自嘲的清扬，「知道了。」

    叶兆仑府邸。

    「娘娘，眼看就要下雨了，不如奴婢先去最近的宫裏，叫些侍卫、带些雨具，

    从跑马场出来，江采衣走的并不慢，只是若要回到竹殿，恰好要路过太液池畔的御花园。

    浓云聚集处，天下英雄共逐鹿，翻手是云，覆手是风。

    「事已在行，请楼大人做好准备。」

    「画兰公子，」一个小侍婢立于一畔，屈膝禀告，「公子，衣妃娘娘又送来了几个服侍您的老太监，还有许多上等颜料，唔，还有几隻黄鹂鸟……给您添些乐子。」

    这个日后被称为「白髮思邈，青衫恺之」，在大周朝野史上声名卓着的医圣和画师，此刻孤身一人立于大雨降至的窗前，望着连绵不断的阴沈，思忖着自己的命运。

    今日的御花园似乎格外宁静，或许是大雨将至，所以人迹罕至。某种不对劲的感觉充斥心中，江采衣走路的步伐略略放缓。

    兰芳苑十分素净，白髮的男子安静交迭着手指，倚靠在暴雨前的窗櫺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