窜上大脑,江采衣在大雨中缓缓转头,冷冷的瞪视着身侧被雨丝洗刷的光亮翠绿的巨大芭蕉页。
芭蕉叶下,混着泥水的雨水蜿蜒流下,夹杂着黄色的泥土,然后,泥土中混合着鲜红的血线。
仿佛一把艳红色的丝线被人从上游么洒而下,分成成千上万缕,从巨大蕉叶遮掩下奔涌而出,染红了奔流的雨水,染红了江采衣的绣鞋和裙裾。
除了血丝,还有漆黑的发丝散开,被水冲的在叶底一摇一摆,然后散出几缕,混着血丝漂浮在冰冷的雨水中。
孤零零的姑娘站在原地,抬起睫毛,远远看向天际被天青色水雾迷蒙成丹红色的宫墙,被洗刷的似在灼然盛放的巨大花朵。
不用拨开树叶,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死在芭蕉叶下的人是谁。
不用猜,她也知道凶手是谁,想干什么。
不用等,她也知道一定很快会有人出现,来将她活抓在现场。
雨声不再单一,几乎是在同时,江采衣就听到了刀戟相互碰撞和整齐划一的脚步踏在雨地上的响动。
前方的雨雾中肥大翠绿的叶子被剥开,一队侍卫带着雨具和一行太监宫人,出现在江采衣面前。
侍卫长看到江采衣,眼带惊喜,赶上前几步,「衣妃娘娘恕罪,属下来迟,让大雨淋了銮驾!方才娘娘的侍女赶来说娘娘您在御花园,让属下赶来给娘娘送雨具,护娘娘回殿……」
话语未竟,侍卫长籍单膝跪下的姿势看到了一地横流,混着血水的雨,登时嗔目结舌,讶然抬头,看向江采衣被大雨浇湿的面容。
江采衣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不花任何气力辩驳,只觉得冷雨凄凄,似乎要将身上每一丝热气都带走,将她变成雨中的一尊没有温度的石像。
侍卫长侧头一扬,几个侍卫立刻心领神会,去拨开芭蕉叶,拖出了下面已经咽气,瞪着乌黑眼珠,披头散髮脸色青白的女子。
……楼清月。
她的双眸瞪着天,衣衫散乱,汩汩冒出的血液犹自鲜艳,混着乌黑的发丝将周身的绿色染得幽凉恐怖。
她的胳膊上有着指甲抓挠留下的,鲜艳的刮痕,碎裂的蔻丹还没有完全冲走,在皮肤上留着小小的碎屑────那种蔻丹,名唤姚黄艳,和江采衣自己指甲上的,正好相符。
还未冷透的尸身上,散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海棠香气────江采衣不爱熏香,这一点香味,是她在君王的怀抱中蹭到的。
最后,楼清月的脖子上,插着一根凤凰发簪。发簪上嵌着的祖母绿宝石十分罕见,水色流转,绿意悠悠,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簪头是凤凰形状。
那根发簪,深深扎入楼清月的脖颈,扎的极深,几乎将她的脖子扎个对穿,汩汩的冒着血,正是楼清月浑身上下唯一的致命伤口。
那根发簪,正是当初火烧朝夕阁时,秋菱和嘉宁发现遗失不见的那一隻。
那根发簪,是沈络赐给她的,阖宫上下,独一无二的凤凰发簪。君王寄期望于她,所以除了她,其他的嫔妃无一人再拥有这寓意深刻的饰物。
这是独一无二,只属于江采衣的东西。
────此物一出,江采衣再无任何辩驳的可能。
高位嫔妃在受到低位嫔妃顶撞、不敬时,的确可以处置低位嫔妃,但是,必须事先申请圣意。
即便处罚,也不能要命。而对于官宦的人家出身的嫔妃,除了皇帝,其他人只能罚,而不可以私杀。
私杀……就是皇后也无权。
否则,……轻则废除,重则,偿命。
楼清月的尸体被拖出来,曝露在凄风冷雨中,江采衣恍然站在一旁,而侍卫长和其他人则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备註:楼清月,绘筝,璎珞等等这些人,大家如果忘了可以去回头翻翻────天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