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快去。朕来了,还能有你什么事?」
仿佛有炽热温暖的阳光,那一堆堆垒在胸臆间,刺骨不化的雪似乎也随着这样的温暖轰然崩碎,春风洞开心扉,烈烈涤荡殆尽她浑身上下的寒冷。
便是这温暖出现的一剎那,万千梨花不可见,满眼浮华不可见,只有他。
泪在眼中,凝成一线,静静滑落,绽成千树烟火。
一旁机灵的嘉宁赶紧起身,扶着江采衣下去更衣。
「皇上!楼常在,楼常在她死得冤枉……」
慕容千凤眼见皇帝摆明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顿时什么也顾不得,着急着就半起身唤。
傲慢艳丽的凤眸微微偏斜,淡淡看去一眼,「朕叫你平身了么?」
慕容千凤顿时讷讷的缩着肩膀跪回去。
慕容尚河、叶兆仑、江烨还有数位御史大夫踏入雍合殿石阶上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慕容尚河老脸抽搐,狰狞的皱纹蛛网一般的辐射开去,看的身侧的叶兆仑都一阵恶寒。但是这也不怪慕容老,皇上这样简直就是当面直接在打慕容老的脸!
身后,有铁甲兵器响动,接到命令的玄甲卫齐齐集合而来,全副武装,蹄声杂沓,像黑色的洪流一样停伫在雍合殿外,马头上有铜盔,人人配齐了机弩。
周福全迅捷十分的着人搬来了足足三人宽的雕龙御座,端端正正放在龙脊顶下方。
而北周的年轻天子端坐在大殿中央,艳丽奢华,彼时大雨洗过的梨花烈艳冲天,殿中帷幕交错,垂纱迭嶂,画幕灯前细雨,垂莲盏裏清歌。
当江采衣更衣完毕,站在沈络背后,而慕容尚河几人于君前折腰,在慕容千凤等人身后跪成一排。
现在的场面,其实和江采衣、叶子衿、慕容千凤、楼清月这些女人已经没有太大关係了。
现在,擂臺是雍合殿,上演的,将是皇帝和世族之间的博弈。
自然是由世族一方率先发动攻击。
叶子衿首当其衝,她先是哀婉凄绝的将楼清月的死状形容了一遍,再细细讲述了江采衣和楼清月平时的恩怨,说着说着,已然泣不成声,举起衣袖频频拭泪。
「嫔妾们也不敢相信娘娘会犯下这样的罪行,嫔妾都吓呆了……」
嘉宁左右顾盼,急的迅速奔去大殿中央磕头,「皇上,叶容华的指控有失啊,娘娘她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
「哦?」叶子衿带着浓浓鼻音,睁大眼睛瞪向嘉宁,「当时御花园裏只有衣妃娘娘和楼姐姐,不是衣妃娘娘,难道还能是楼姐姐自己用簪子戳死自己的不成?」
嘉宁冷冷看着她,「御花园裏一个人都没有,小主空口白牙,凭什么栽赃我们娘娘?奴婢还想问问您,怎么我们娘娘刚接触到楼常在的尸身,小主您和公主就恰恰出现了?下这么大雨,小主和公主去御花园干什么?」
伏在在楼清月尸体上哀哀哭泣的绘筝抬起泪迹斑斑的小脸,哽咽,
「皇上,今日奴婢的姐姐脸色一直不对劲,说衣妃娘娘要在御花园召见她,还不许带内侍,于是奴婢就不敢跟随。因为下着大雨,姐姐她一直不回来,奴婢心慌,才央求叶容华去找找的,茺国公主正好也在,就陪着叶容华一起同去了,哪里想到找回来的竟然是小主的尸身……」
话裏话外竟然有江采衣故意将楼清月引诱去花园谋杀的意思。
「乱讲!」嘉宁怒喝,「衣妃娘娘今日去御花园是偶然的!是璎珞声称选侍画兰高烧病重,央求娘娘去看,娘娘才会踏足御花园!」
叶子衿笑吟吟的看向嘉宁,扬起眉头,「哦?那么事实呢?不如我们召来璎珞和画兰选侍问一问?」
早已准备好的璎珞自然否认,她脸蛋红红的,眸光躲闪着沈络背后的江采衣,狡黠的摇头,「奴婢从来没有给衣妃娘娘传过这样的话。」
画兰也被请来,他的神情虽然意外却也镇定,白衫垂地,淡淡看了江采衣和君王一眼,然后缓缓折腰跪拜。
「画兰公子姿容秀雅,虽然没有多精緻,却自有惬意味道。」
叶子衿捂着嘴轻笑道,「人人都知道咱们宫中,就属画兰公子和衣妃娘娘最为亲厚,衣妃娘娘也常常为了画兰公子冲冠一怒,今日一看,公子果然十分让人乐意亲近呢。」
江采衣骤然眯起双眼,她还真小看叶子衿了。
这叶子衿着实刁滑,三言两语,就暗示了她和画兰有不当的交往关係。污她名节,却偏偏不明着来,言语机锋都藏在玩笑间,让人捏不住话柄。
画兰闻言淡淡看了叶子衿一眼,扬起眼睫,直直看向御座之上的帝王。
出乎他的衣料,沈络半点不豫的神色也没有,他玩味一样把江采衣的散发在指尖绕了一绕,兴趣盎然的看着满殿男女争斥驳论,仿佛是在看别人家的事情。
君王美貌所带来的紧迫张力和刺激还在,画兰手指撑在冰冷的地板上,身后一背的雪白发丝流淌如雪,怔然相望,那个御座上的人却仿佛根本不认识自己一样。